阿雷说道:“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看看。又怕姐姐姐夫挂念,我想还有什么比三保太监的船队更安全的呢?所以来求三保太监一张船票,不白坐你的船,我会测量、算术、通晓海船构造,最近一年和那些西洋传教士做钟表,粗通荷兰和英吉利的语言,我是有用的。” 阿雷是个人才。 胡善围和沐春保护在掌心的女儿,两人合力为她隔绝世俗对女子的束缚,让她得以发挥才智,野蛮成长,到了如今炫目的模样。 这个时代迫使女人必须将婚姻当做终身职业,胡善围为了破除这个铁律,偷了户籍报考女官,以宫廷女官为职业养活自己,是大明极其少数的幸运儿。 而阿雷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,她的才能证明女人不仅仅只有女官这条路,女人不是弱者,只要给出宽容的环境,女人也能够做传统认为只有男人才会的事情,比如科学。 郑和太监惜才,顿首说道:“我给你一张船票。” 阿雷大喜,“三保太监不忌讳我是女子么?” 郑和笑道:“我还是阉人呢,阉人的名声不好听,连女人都不如。无论世俗还是史书,都觉得阉人乃无根之人,一定心理变态,只晓得溜须拍马,谄媚苟且。凡有昏君,就必有一个红颜祸水勾引了君王,还有一个坏公公兴风作浪,都是女人和太监蒙蔽了君王的双眼,君王无辜,呵呵,对于这些偏见,我自是不理的,阉人也是凡人,有好好坏,岂能一刀切。” 判断一个人品行好坏,岂能因有无脐下三寸的一个器官而决定? 郑和破除偏见而付出的努力和才能,不比胡善围和阿雷少,因而有惺惺相惜之感。 阿雷说道:“我为皇上做的钟表快成了,献上钟表之后,我便启程去江苏太仓刘家港,参与海船的修缮,入冬时静候公公带着列国使团启程。” 南京不靠海,因而每一次航行都是从海边的港口出发,大多秋天在刘家港集结,庞大的船队往东南行驶,到了泉州靠岸,等待季风和洋流一转,就立刻开始远洋航行。 郑和写了一个手令,加盖私章,“这就是你的船票了,拿好。” 阿雷慎重其事的接过,“多谢三保太监。” 阿雷心里有了底,几乎废寝忘食的推进钟表的进程,郑和给了阿雷一张船票,心想这事得告知人家 家长,别以为他拐跑了人家宝贝女儿。 于是郑和告诉了忙着选秀的胡善围。 胡善围听了,犹如晴天霹雳,心下猜出了女儿这么做的原因,面上却不显,说道:“多谢三保相助,这是阿雷的夙愿,再说她凭本事挣的船票,能够对大明船队有所帮助,不用给三保太监添麻烦,我是支持她的。” 郑和点头,又问,“那沐大人呢?” “他……”胡善围心想,沐春一定舍不得,不过我会说服他的,女儿这么做,并非“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看看”那么简单,做出这个决定,取舍之间,很是艰难,她舍弃了一些珍贵的东西。 “他也会同意的。”胡善围说道。沐春是开朗的父亲,他会纠结,会担心,但是他也会给女儿自由。 郑和道:“那就好。” 真是羡慕阿雷有这种父母。 胡善围晓得阿雷必定争夺夺秒做钟表,强忍住澎湃的心情,不去打扰阿雷的专注,等到黄昏一起下班回家时,才在马车上问阿雷:“你早上说的取舍,就是舍去朱家兄弟,跟随郑和太监下西洋,避过选秀和结婚的尴尬?” 不用猜,肯定是郑和太监说了船票的事情。 不过,阿雷船票在手,手中有粮,心中不慌,不用再瞒着姐姐她的打算了,“嗯,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他们是皇族子弟,以后的路怎么走,早就规划好了,我们一起走过十几年,选秀就是分叉口,从此陌路。” 胡善围问:“你到底……喜欢谁?皇太孙还是汉王世子?” 阿雷做出决定,胡善围想知道女儿的心意。 阿雷一定对某个人动了心,否则她根本无需离开京城,跟着郑和下西洋,等着一切归于平静。 郑和下西洋往返一般在两三年左右,等阿雷返航回来,或许正好赶上大明迁都北京,到时候胡善围正式退休,全家搬回云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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