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舒云看着地面缩小,车流也好,人流也罢,在一方小小的玻璃窗里,最后都成了攒动的芝麻粒,就连平日里觉着高高矗立的楼宇大厦,最后也成了密密排布的积木条。 最后的最后,一层云盖下来了,绵白的云飘在窗外,将什么都用一片白挡住了。 沈舒云此刻清晰地意识到,他是真的离开了这座城市,也离开了这里曾经的一切。 不光是宁晚,还有他曾执教的学校,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,也就再也不会遇见那些人了。 此刻沈舒云竟不知道是该觉得悲伤,还是该感到轻松,他将唇边的叹息咽下,掏出手机,将手机里的sim卡拔了出来。 他有些痛恨此时自己的软弱,但转念一想,他也只是个凡人,又不是钢浇铁筑的,何必要强求自己装得毫不在意,百毒不侵? 到了他这个岁数,该学会与自己和解了。 飞机落地后,沈舒云打车去了城里,第一件事就是去营业厅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。旧的那张他没有丢,用一个小小的透明袋装了,塞进钱包的隔层里。重新将手机开机,根据备忘录里的地址,他打车到了一个小区。 沈舒云在z市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,叫萧阮,是他的大学同学,同寝了四年——当然,是个omega,大学为了防止omega发情和alpha擦枪走火,酿成悲剧,a和o都是有独栋的宿舍楼的。沈舒云来之前联系过萧阮,想要他帮自己找一套房子,萧阮和他说把自己在北街旁边的一间房租给他,租金每个月就收他一千五。 后来沈舒云在网上查了,那地段是很好的,在网站上挂出来的租房信息里,价格都没有低过两千五的,他心里明白,萧阮这是在帮他呢。 他到了小区门口,就给萧阮打电话,很快那边就接通了:“喂,您好,哪位?” “我是沈舒云,换了个电话号。”沈舒云听着那边熟悉的声音,不由笑了起来,“我在小区楼下了……” “哎?你怎么来得这么早!”萧阮叫了一声,“那你等着我,我下去接你。” z市是南方沿海城市,即便是在十一月,也没有像w市那样霜天雪地的。沈舒云站了一会儿,就觉出热了,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,搭在手臂上,静静等待他的老友。 没过多久,一个穿着鹅黄色针织衫的男子就从楼道口走了出来,他用力地朝沈舒云挥了挥手,然后朝沈舒云跑过来。沈舒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半侧着身护住小腹,以防这个冒冒失失的人直接扑到他身上来。 萧阮还是当年那个样子,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,又像是叽叽喳喳的雀鸟儿,哪怕他都三十多岁了,也还是一点没变,见了沈舒云就黏黏糊糊地要上去抱他:“舒云,我们都好久好久没见了吧!” 好像确实很久了,上次见面聊天,还是在三年前,萧阮来参加他和宁晚的婚礼的时候。 沈舒云伸出手撑在他的肩上:“你别乱来。” “怎么了?三年不见,舒云你连抱一下都不愿意!果然是有了alpha的人啊啧啧啧!” “不是,”沈舒云露出了点笑,那笑意很稀薄,像是层精致的壳覆在他脸上,“我是怀孕了……而且,我和宁晚也离婚了。” 萧阮呼吸一顿,不知道是应该先消化沈舒云怀孕了的消息,还是应该先惊讶沈舒云已经离婚了的事情,只能瞪大一双圆圆的杏眼,呆呆地站在那。 “先上楼去吧,坐下说。”沈舒云朝他眨了眨眼,“你应该没有在楼下和我叙一个小时旧的打算吧?”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“宁总,宁总?” 宁晚回过神来,将桌子上的两枚戒指拢在手心,看向安娜:“有什么事?” “您昨天让我去医院问的沈先生的手术情况,我已经问到了,医生说沈先生接受了标记抹除手术,一切都好,没有任何意外。” 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 安娜踩着黑色羊皮小高跟,转身离开了宁晚的办公室,鞋跟踩在地上,发出咯嗒咯嗒的清脆敲击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