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重新睁开眼来,眼中疲倦非常,也清明非常,与朱成钧对上。 朱成钧眉目不动。 事实上从他扼杀木诚后,无论殿里殿外乱成了什么样子,他再没有动过。 “代王目无纲纪,胆大胡为,惊扰圣驾,其心既妄,其行也无状——” 方学士缓缓出声,一个个罪名报出来,朝官们不觉屏住了呼吸,等着听他得出的最终判决。 “着禁军即刻驱逐出京,遣送封地,无诏不得踏出封地一步。” 展见星蓦地抬头:“……” 她一颗心如被丝弦系紧拉起,忽然弦断,重重地落了下来。 与她相反的是,朱英榕本来手指已放了下来,此刻不可置信地将眼睛重新瞪大:“——!” 这算什么惩罚?!藩王无诏本来就不得入京也不得离开封地! 他心里明白,但惧极怒极惊极,诸般情绪冲到了顶,话都堵在心口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 方学士没有旁顾,他的身躯苍老而又有一种坚韧挺拔,冷冷地对着朱成钧道:“代王,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冲撞圣驾吗?那本官可不能容你了!” 朱成钧与他对视片刻,收起了目中的意外之色,道:“知道了,我走便是。” 他没再看任何人,转身便向殿外去,背影疏淡离尘,居然吸引了几个朝官看得回不过神——事了拂衣,可真痛快利落啊。 朱英榕的感觉就很不好了,近侍的尸体还横在底下,朱成钧的背影越去越远,他一阵头晕目眩,向后歪倒:“……” “皇上!” “皇上!太医呢,快叫太医来!” ** 午后,乾清宫。 太医收拾了医箱,走出殿外。 守候的几个重臣们忙拥上前去相问,太医一一回答:“皇上没有大碍,只是一时急火攻心,方至如此。如今已经醒来,下官开了安神方,皇上服下后,就无事了。” 重臣们方松了口气,放太医离去,又想入内请见。 内侍进去通传,很快出来:“皇上有旨,今日谁也不见,诸位老大人们,请吧。” 这话在方学士意料之内,他沉重地道:“那老臣就等皇上愿意见时,再来请罪。” 他返身要走,脚下踉跄了一下,旁边的闻天官伸手扶了一把,方学士脚步又顿住,望向丹陛下孤零零跪着的一道身影,道:“——展谕德这里,皇上可有旨意?” 内侍也看了一眼,回道:“皇上说,展谕德愿意跪,就由他跪着。” 方学士默然。 闻天官低声道:“走吧,这时候劝不得,皇上连你我都不见……前面还有一摊子事要收拾呢。” 方学士也明白,叹了口气,在他的搀扶下举步离开。 风渐起,天际云涌,遮蔽了日头,天色阴了下来。 展见星一动不动地跪着。 朔风刮在身上,寒可透骨,单薄的棉衣抵御不住,不多久她的手脚都出现了僵意。 “咦,下雪了?” 露台上传来内侍的惊讶叫声,很快被另一个内侍阻止:“嘘,瞎嚷嚷什么,皇上心情正差,别说下雪,就是下刀子,你也给我憋着。” “是,是。” 另一个内侍探出手来,等了片刻,嘟囔:“还真下了……这天变得可真快。”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