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进沉默了一会儿,又试探地说:“可方才太医院送来了医案,说是……说是贵妃娘娘今儿个见了红,差点就……” 皇帝啪地把笔一拍,墨汁溅得四处都是,刘进连忙深伏了下去,不敢再说半个字,半晌过后,令人窒息的静寂终于有了声线的起伏。 “去毓秀宫。” “奴才遵命。” 漆黑的夜幕下,圣驾悄然降临了那个来过无数次的地方,里头却是黑灯瞎火一片,惟有寝殿内的壁灯隐约散发着昏黄的光芒。皇帝见状微一蹙眉,只道是蒋贵妃不舒服歇下了,却也没有掉头离去,而是挥退了一干宫人独自走了进去,可越走近人声越密,低吼伴着嘶叫,十分刺耳,骤然拉紧了皇帝脑子里的那根弦,绷得生疼。 “蒋静池,时至今日你嘴里仍没有一句真话!当年你与我爹苟且逼死我娘,这笔账我都不曾与你算过,如今你还来迫害我的夫君!你见不得我好,我死了也要拖你下水,再拉上你心爱的儿子女儿,横竖这里头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!” “你敢!”蒋贵妃素来温婉的声音变得尖锐,似乎被逼得恼怒而慌张,“本宫再说一遍,你嫁予秦宣不过是你爹牵制他的手段,杀他亦是你爹的决定,从头到尾皆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,你胆敢轻举妄动,毁的是你们骆氏满族!” 洛子喻仰头大笑,涕泪横流,已经状若疯癫:“毁了又如何?依你所言,我爹都能狠下心杀害自己女儿的夫婿,这种家不要也罢!这一世,我和姐姐都沦为云齐和云锦的牺牲品,善恶到头,天不降报应,我自要让你们这对奸夫淫.妇付出代价!” 说完,她扭过身子就往外冲,蒋贵妃的呼喝声远远落在了身后。 “林嬷嬷李嬷嬷,快给本宫绑住她!” 说时迟那时快,嬷嬷们一拥而上,却没料到洛子喻身手如此敏捷,竟从手脚空隙间连闪带躲地冲到了外室,猛地拉开大门,被外头那道金黄色的衣影吓得惶惶顿住,可仅仅只是几秒的时间,她猝然放声狂笑了起来。 “哈哈哈……说报应报应到,十几年了,蒋静池,你也该下去向我娘赔罪了!” 蒋贵妃急急追上来,看到门口的人如同见了鬼,魂魄瞬间飞散开来,惊骇到了极点,双膝一软,再也直不起身子。 皇帝一步一步走进来,停在她的身边,影子旋即覆来,如泰山压顶,沉得让人几乎都要陷进了地底,蒋贵妃剧烈颤抖着抬起头来,却见靴底迎面蹬来,猛地落在了她腹间! ☆、高阙观刑 破晓时分,宫中最高的仰天楼上挂起了白幡,迎风招展,舒摆不止,一个时辰后,礼部派来的司仪太监叩响了怀王府的朱漆大门,阐明来意之后,仆人们的脚步声猝然急切了起来。 蒋贵妃薨了。 云怀不疾不缓地整理着朝服上的宝蓝色玉石扣,听到消息并没有惊讶的神色,只轻声问道:“侯府那边通知了吗?” “回王爷,已经派人去了,不过侯爷并不需要进宫抚丧,想是一会儿的朝议上才能见的到。” “是本王忘了。”云怀神情莫测地弯了弯唇,振袖踏出门外,“那咱们就先去罢。” 太和殿前,朝臣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聚成了好几堆,议论声颇大,云怀从后宫过来,充耳不闻地踱至堂前,视线与薄湛交汇,两人眼底俱是一片月白风清,不见一丝波澜,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 未过多时,云煜从后室走出来,站在鎏金七阶的顶端轻咳了一声,嘈杂声戛然而止,众卿各归各位,一齐俯身下拜。 “臣等参见煜王殿下。” “免礼。”云煜摆摆手,扫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才道,“贵妃娘娘新丧,父皇悲痛欲绝,特命本王代理朝政,诸卿有事即可报来。” 堂下鸦雀无声,十分诡异。 照形势来看,煜王党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事来做,只要不是边关起火,一切事项都可压后再论,而齐王党个个都白着脸,仿佛天塌了一样,更没心情去关心职务上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了,毕竟脑袋都快不保了,哪还管得上帽子戴得正不正。当然,还有少部分中立派,平时深受党争之害,现在恨不得搬个小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,谁还会不知趣地跑上去议事? 静默半晌,云煜终于再度发声。 “既如此,听完这道旨意,今日便散了罢。宫中行丧,朝议例停三日,司礼监夜不锁院,诸卿有何要事尽可上疏。” 众臣皆呼遵命,稍后,总管太监刘进展开明黄绸布,朗声宣读圣旨。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贪银案致江南一带民生聊匮,积怨滔天,皇二子云齐罪不可恕,本已褫其封号,犹望悔改,岂料他结党营私,意欲淆乱清流,祸害朝纲,朕深恶之,特命宗人府查办,连同其朋党逐一清缴,择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