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脑海中翻腾而起,那些聒噪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抗拒而消失,反而愈演愈烈。到最后,几乎像是贴着他的耳朵发出来的,一句一句刺得他头疼欲裂。 “苍炎魔尊死了,真是大快人心!” “你听说了吗?据说苍炎死得极惨,被以前的仇人扒皮拆骨,连个囫囵尸身都没留下……” …… “哎,你看那是墨敛吧!当年一战将苍炎魔尊败于剑下的墨敛啊。” “有墨敛在,实乃仙道之大幸!何惧那些魔道小人!” “就是就是,先前那苍冥教魔尊吹嘘得何等厉害,结果在剑仙手下连三招都过不了。” 称赞,无数人口中说出的无数次称赞,在耳朵里乱成一团,有种情绪像是沉重的巨石落在胸口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即使拼命捂住耳朵,闭上眼睛,也无法将这些声音完全隔绝。 那是令所有人都骄傲不已的事情。 对他来说却像是一把钝刀,一次一次将心底那个想掩藏的地方慢慢划开,磨得鲜血淋漓。而且不能阻挡,无法出口,只能沉默地听着一代又一代的人,将这伤疤当做无上荣耀传下去。 顾子言感觉自己被困在了这种情绪中,比溺水更要难受,他甚至听到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息声。 这不是他的感受,却在此刻让他压抑得近乎崩溃。 忽然有一股极淡的香气,若有若无的飘来,勾着顾子言的意识,让他难受至极的脑袋恢复了一些清明。 不行,不能再这样沉下去了,顾子言在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黑暗中,将食指手指放入了口中,用牙齿用力一咬。刺痛感和血液一道涌出,温暖异常的腥甜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,将意识慢慢从喧哗之中归拢。 终于像是沉到了最底端,那种不断坠落的感觉消失不见,但顾子言却一点都不敢放松。因为他眼前出现的,并不是原本那片深色的水域,而是另外一个明显不应该出现的场景。 这是安澜城外,准确来说是一百年前的安澜城外。 顾子言之所以这么确定,是因为他已经在脚下那片溪谷的崖顶看见了自己——百年前的自己,那个白发黑衣,手执赤霄红莲的苍炎魔尊。 很奇怪,这个视角很奇怪。顾子言觉得自己的位置应该是在半空中,俯视着下面的一切,但是他为什么看到了当年在场的所有人,却惟独没有看到这场约战的另一个主角呢。 墨敛哪去了? 眼前的景象在变换,顾子言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视角,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,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再次上演。等到他来到曾经的自己面前时,顾子言明白了:他现在所用的是墨敛的视角,所以他才始终找不到墨敛在哪。 说实话,这种从对面看自己的感觉很微妙。 “让我走……求你。” 看着自己从前的那张脸,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顾子言莫名觉得有点羞耻。毕竟他当时……也确实是厚着脸皮才能将这种恳求说出,原本站在墨敛的立场上,放他走才是小概率事件。 这时候顾子言才明白,墨敛那个心魔的源头,居然是自己?! 他也没有想到,当初情急之下的逃生对策,居然会给墨敛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。难道是因为自己当年死得太惨烈,所以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? 虽然这么说,但顾子言心里也清楚,这件事不过是一切的起源。就像是一个小裂缝,如果没人管它的话,过上一段时间也就被尘土填上了。但事实是,从顾子言刚刚听到的那些喧闹声音中来看,这裂缝不仅没填上,而且还被越挖越深,最后竟然成了一道万丈深渊。 哎……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,虽然他死时确实是抱有仇恨,但他真的是从来都没有怨过墨敛。也不知道墨敛是怎么在漫长的时间里,硬生生把这事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