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了约有三五天,夏如安等人已至东褚边境的樨云山一带。山脚下有一家客栈,规模不大,装潢也一般,却已是这小镇上唯一的客栈。 “踢踏踢踏踢踏……”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,溅起一层稀薄的尘土。 “主子,太阳已落山了,今夜不如宿留此地?”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外,芊素抬头望望客栈招牌,询问里面的人。 “嗯。”一道稚嫩的声音落下,自马车内出来伸出一只幼小嫩白的手,缓缓撩开帘子,探出一个头来,模样是约十岁年纪的孩子。一番男装打扮,样貌堪比天人,一眼望去便气度不凡。若不告知,别人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小少爷,哪里能知道这竟是北曜当朝的皇后。 自离宫后,路途遇见搜查追捕的官兵探子无数,都被她一一躲过了去。即使有了她的一星半点的消息,也已经被宣今等人解决个干净,哪里还能有她的行踪传回皇宫。 想想这样前途未知的路,她没带上秋鱼到底是对的。起码呆在丞相府也算有个屏障,总比跟着她要安全得多。 而天明城,想必早已闹得天翻地覆了,更不必说皇宫之内。 是夜,御花园内大办酒席,场面热闹非凡。与往年不同的是,皇帝因身体不适而未能出席,就连小皇后也为了照顾他而留在寝宫中。这不免让那些想要趋炎附势、将女儿送到宫里头去当妃子的大臣们感到失望。但其中隐情,也只有主持宴会的太后心中明朗。 此刻玄阳殿中无人值守,静寂得过分。内殿未掌灯烛,光线昏暗。只有从轩窗落进的皎皎月光静静铺洒了一地,窗上所雕刻龙凤图案在朦胧的月光中投影到桌上,斑斑驳驳。 桌边一抹清冷孤寂的身影,一言不发地坐着。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长,衬得如染白霜的地面越发单调与空洞。整个殿内都弥散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压抑,让人心中窒闷惆怅。 皇祐景辰满眼怅惘地盯着手中的银盏,心里百感交集。 今夜,是十五。 他记得去年的今日,他还牵着她的小手游历御花园,在莲池中观赏西域进贡的凤尾鱼。还听她随口说,这鱼看着好看,尝起来就不知如何了。于是当晚自己便下令将那鱼炖了给她。 前年的今日,母后无心地说想看民间的花灯,她便不知往何处寻来几百只放到天上,乐得母后合不拢嘴。更加让自己忘不了的,是她那一瞥带有挑衅和炫耀意味的眼神。 想到这他浅浅地笑了笑,几乎连自己也不曾发觉。 再前一年的今日,她成为他的皇后还没多久。她在宴会上自导自演,给了崔婕妤一个教训,也导致了后来那一场大火,让他永生难忘…… 一切往事皆历历在目,人依旧,地方依旧,只是今天却再不是昨天。 朦胧的身影深刻而又飘渺,静谧而又真实。仿佛近在眼前,却又咫尺天涯。 闭上眼,抬手,一口酒闷下。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竟动起了真感情,而且是这样深刻?大抵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。 许是上元节,御花园的初见,四目相对,交锋相错的时候。大概当那枚小巧而又张扬的身影落入自己心里,眼里,就已经注定此生再也逃不开,躲不掉。 再许是去她家时,撞见她熟练地翻墙的时候。她非但没有心虚,还理直气壮地和自己斗嘴,甚至咬了自己一口,更加让自己对这样一个小丫头上了心。 又许是她那次遭遇危险之后跳到桌上,瞪着眼睛和他理论的时候。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,从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和自己说话的,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如安。 她说,皇帝,我还有我的家人,都不是你称帝路上的石子。 她不知,她那执着而倔强的背影有多让她他心疼。她亦不知,她那句伤人的话又让他心里堵了多少气。 至此,他再看不透她,再不明白,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。在外人面前时常是一副孩童姿态,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,却明目张胆地让他见识到她与年纪不符的心智。当他看着她在宫中将自己的的对手一个一个除去,仿佛儿戏。又看着她井然有序地安排后宫诸事,将各类宫廷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。那时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,那不过是个半人高的孩子罢了。 是的,她的确是超乎自己的想象太多,超出一个正常孩子的范围太多。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,是否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暗中助她。不论与否,他确实得承认,她帮助自己除去了不少麻烦。 但他也明白,她也许将会是自己最大的威胁。 记得父皇在的时候,曾告诉还是太子的他,将来作为一名帝王,真情是最难得,却也最危险的。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,再无他人。他听得懂,也记住了这句话。但对于如安,他却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