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* 寒秋次日清晨才归。 莫汶庭中练剑,见他手执绢帕而回。 她指尖掀翻折叠成块儿的绢帛,其上的几缕清香扑鼻,她只见其上横书一句:将军高洁,勿近墨者黑。 莫汶吟笑出声,问:“这绢帕是什么人的?” 寒秋表情些微怔愣,晃了三秒才答:“洗血楼主所书,绢帕是昨夜他留宿的听鹤居的姑娘所有。” “青楼?”她嗤笑。 “是。” *** 当夜,莫汶踏着夜色入升歌城内的棺材铺。 这里名为做死人生意,实际做让人死的行当——有人出钱,便卖人命。 莫府并不殷实,她只能出三千两,去买晏清的命。 棺材铺的主人见到晏清这个名字神色未有丝毫波动:“姑娘贵姓?” “莫十,让他知道,一个叫莫十的人,买他的命。” 洗血楼残虐无道,可适逢天灾境内饥荒,全城节俭度日,依旧有人敢接这样的生意。 她要等的,只是那人上门。 从前她行走江湖,对他解释过“莫十”这个名字。 莫字十划,因此取名莫十。 那个喊她小十的人。 他也许忘了,但没有关系,她负责让他记起。 *** 天灾持续。 漠北形势也再度吃紧,不日只怕大军将会再度开拔。 莫汶只身踱步长街,见许多商铺行善,路边搭起一些粥棚。她越走越远,行至一半之时,有人请她借一步说话,亮出的令牌,是洗血楼独有的嗜血令。 她跟随对方避开长街人潮,一直深入细巷,进入一处院落。 内里矗立数人,各安其事,却无一人出声。 莫汶只见贴墙而立一个铁架,上面捆着一个人,唇齿被布条勒紧,说不出一字来,挣扎也已无力,发不出什么声音。 正有两人立于他身侧,尖刀一下下剐在他身上,刀刀去肉,却不见血出。 此人被割掉的皮肉被置于一旁支起的铁锅中,在滚烫的水中不停翻滚。 引她前来的人对她说:“有人饿,有人食。楼主请姑娘三思,是否想沾一身洗不净的血上身。” 莫汶收住呼吸:“此人该死?” “为官有野心、贪欲,犯上不敬,该不得好死。” 是了。 有人说洗血楼是表面温文实则强势的皇帝的阴险爪牙,还有人说,是洗血楼权高盖主,手段残虐,皇帝也颇为忌惮。 没有一个形容词是向好的。 他让她亲眼看到,可她还是不能死心。 她在这院中等了整日,等到那个此前还算完整的人,在她面前慢慢露出白骨,终于在暮色四合时,等来了那个时称阴险狡诈的人。 *** 权臣。 走狗。 阴狠。 这些身为“莫十”时的莫汶,从不曾想过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词,和他如影随形。 那张脸除了苍白于昨,和记忆里的并无不同。他还是一身白衣,身形颀长,初秋已着皮裘,似是畏寒。五指修长,分明的指节洁净,不似沾染过任何血的颜色。 他坐于中厅,眸光浅浅地扫过莫汶的脸,语带调笑:“莫将军莫非朝堂一见,便对晏某钟情?” 近在咫尺,疏离更为分明。 莫汶攥拳,嗓音清哑:“是。我是看上了晏大人,所以冒昧求见。” 晏清咳了一声,依旧语带讥讽:“莫将军满门忠烈,没想到品位如此坚烈。莫将军久居漠北,想必还不清楚晏某是什么人。” 莫汶笑:“我雇凶买晏大人的命,想必晏大人已经清楚我是什么人。” “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,我是这样的人。” 晏清眸间似乎闪过刀光剑影,瞬间又沉寂:“莫将军说笑。朝中但凡活物,皆避晏某不及,我想莫将军会顾忌先祖英明,不会来淌洗血楼的血水。” “我认识一个人”,莫汶一笑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