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过得去,一个卖灯笼的小郎君曾与我说,他与妹妹相依为命,一年下来大约可以赚到七八两银子,养家糊口,再帮妹妹置换一套新衣。” 十年过去,当年那个路上偶遇的半大少年,现在应该也与她差不多年纪了。 陆惟:“如今像公主口中那种经商小贩,一年下来兴许只有四五两银子,三口之家,恐怕连一年一次新衣也换不起了。” 公主讶异:“物价上涨竟如此之快?” 陆惟:“京城眼下盛行士族经商,许多高门大族占据园田,为了垄断好果,将上流水利低价买下,秋收得果之后,又将果核挖出,在市面售卖果肉或蜜饯,以免果核落入别家,种出更好的品种与自家争利。如此风气之下,普通百姓种田做工经商皆受影响。再者,这十年里几次洪涝干旱导致的饥荒,我璋国境内,各处皆有饥民流民,粮价居高不下。” 公主沉默片刻:“我父虽宠爱儿女,但克己复礼,厉行节俭,当年一顿饭不过两三个菜,我弟弟是我看着长大的,从小病弱,有些娇气,总归本性并非骄奢淫逸的暴君之流,唯独便是从小长于深宫,耳根子软了些,又对民生艰难所知不多,容易被蒙蔽。” 陆惟:“据我所知,光化帝末年,此风已见端倪,至先帝在位时,愈演愈烈,到今上登基,据说有些地方官仓,已然无粮,若再有天灾,官府无粮可放,恐怕激起民变。” 公主蹙眉:“那这次朝廷征伐柔然,大军钱粮从何而来?” 陆惟:“陛下向京中大族施压,借着孙家意图谋反的案子,抄了一批园林财物,变卖充实国库,这才一鼓作气出兵。也幸好柔然内部早已分崩离析,人心不齐,作鸟兽散,否则朝廷大军再拖下去,难免露怯。” 公主:“孙家倒是富可敌国。” 陆惟:“臣想说,京城犹是如此,地方上只会更严重,到了边城这里,出现何等乱象也不稀奇。殿下能救一人,却救不了天下所有人。” 他这句话刚说完,饭馆伙计从里面走出,将搂在臂弯的木牌挂在门口。 上面写着一行字。 新到和骨烂,汤汁鲜美,清卤俱齐。 并不是所有人都识字,所以小字旁边又加了图画,一碗汤冒着热气,简单明了。 这新到骨肉汤汁从何而来,两人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。 虽然早知道乱世人命不值钱,也知道这种刚刚收服的边陲之地会有多乱,可呈现在眼前黑暗深渊般的景象,依旧让两人沉默了。 公主有些反胃,她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以此带来刺痛感,提醒自己不是在做梦。 但周围人来人往,见怪不怪。 陆惟也没动。 有面具的遮挡,公主不知道陆惟现在是什么心情,但她自己绝不是毫无波澜的。 “那年我离开京城,一路往西,去到柔然,我第一次知道天下之大,像京城百姓那样的已属富庶,更多的人衣不蔽体,一块窝窝头也要分成几份,路过秦州,时逢大旱,溺婴成风,易子而食,连和亲车队差点也被围上。” 和亲车队一路官兵护送,坚甲利刃,声势浩大,连这都会被盯上,可见当时许多人已经走投无路到了什么地步。 “有些人家在儿女长到七八岁时,家贫难养,又不忍心拿去交换食物,便在柔然人来犯时,将他们推出去,让柔然人将他们掳走当奴隶,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” “陆少卿能想象吗?当柔然人的奴隶,反倒比留在自己家乡更安全。” 第15章 “但他们去了柔然,境况也并没有多好吧?”陆惟问道。 公主:“自然。在柔然人看来,这些战奴就像牛羊一样,牛羊甚至可以产小牛小羊,卖羊毛羊仔吃羊肉,这些奴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