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动弹。 血液从长杆上缓缓引渡下来。 她的双手又重新布满了马雄飞滚烫的热血。 “师父……师父……”程爱粼傻兮兮地叫唤着。 马雄飞眼皮沉,沉得掀不开,双腿已经被拧烂,小腿因为多次撞击,腿骨破出了皮肉,成了两截,正尖锐地翘在空中。 他的背脊遍布碎玻璃,最致命的是脖颈那块,从正后方穿刺了喉结。 马雄飞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,带着”嗬嗬”地怪叫,程爱粼听了好几遍才明白,他说的是,“……不要动……不要动……阿粼,不要动……” 两人挨得近,几乎鼻尖碰鼻尖,算是亲密无间。 她能闻见他身上青瓜味的沐浴露,马雄飞也能嗅到她的果香。 可渐渐,腥气占了主导,遮掩了清淡的芬芳。 马雄飞没了嗅觉,片刻后,又没了视觉。 可他脑子却是奔逸的。 他手起刀落或持|枪击毙了多少人,279人;参加过多少次所谓合法的极端突审,231场。他习惯复盘每一次外勤行动每一次预审,也复盘人生,不然一个人独处时,太过寂寥。 程爱粼像什么,像一道光啊,破开浓雾袅袅而来。 马雄飞在乾晟仓库见识到她的果决毒辣后,有些迷蒙,也有些兴奋,恍若看到了曾经愣头青的自己,原来这世上,真的会有毫无二致的个体。 马雄飞不遗余力地辅导着她,一点不担心徒弟把师父拍死在沙滩上。 他将自己经历的生死坎坷和弯道荆棘,平平淡淡地和盘托出,协助她躲开,绕开,他珍视着程爱粼,如同珍视着曾经那个苦难的自己。 “阿粼……啊粼……不要动啊……”马雄飞无意识地喃喃。 他脑子开始走马灯地转悠,喜欢折纸,他擅长折纸,什么东西都能叠出来,程爱粼宝贝得不得了,专门托朋友去日本、法国、英国找风格迥异且昂贵的纸张。 所以有了绿色洒金粉的兔子,有了奈良风格的猫头鹰,有了维多利亚时期的独角兽…… 程爱粼的书柜中有个动物农场,飞禽走兽,热闹得不得了,这是“女娲”马雄飞一手缔造的田园王国。 马雄飞冷起来,脑袋也逐渐缓慢,冻住了。 他全身太疼,把嘴唇咬得稀烂,觉得自己是个处处破洞的皮囊,血液漏啊漏,无穷无尽,他想撑得久一些,久到凶徒离场,这样他的傻徒弟就安全了。 人一迷糊,愿望就变得简单直接。 他俩都是孤儿,都享过没人疼的滋味,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程爱粼长命百岁,岁岁焕新。 喉咙开始一团团涌血,喷薄在程爱粼脸上,灌入了她的唇齿。 她现在终于有些丑了,狰狞着哭丧着,整张脸皱在一起。 程爱粼双手捧着他面庞,有一层细密的胡茬。 她一定是疯了,才会用手兜住血,往他嘴里灌,不要再流了,不要再呕了。 又要死了。 又一个举足轻重,撑托她生命的人要死了。 马雄飞的脸幻化成母亲的模样,那时她才6岁。 不知道父亲是谁,或许根本就不需要这个角色。母亲是天是地,是关丹华人百花戏剧团的台柱子,举手投足间带着国韵典雅。 程爱粼长得像母亲,她出生在舞台上。 对,就是舞台上,羊水裹着她落在炽热地顶灯下,那个时候,从婴儿的眼睛里,就看到了尤物一般的母亲。 她一直以为母亲能活得很久远。 能陪伴她步入婚姻,生儿育女,成为家长里短中最坚实的铁盾,这是人的一种本能的认知。可疾病来得太汹涌,美丽和优雅溃不成军。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