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等新人进了门,不要三年五载,谁还记得前头的这个……” 来吊唁的女宾小声议论,兰宜听着想了想,她命薄么?好像也没错。 与杨文煦成婚近八年,她一无所出,姜姨娘依次生了杨家长子,长女,次子,每多一个孩子,姜姨娘来正房请安的腰杆就更直一分。 但姜姨娘又是个侍奉主母很恭谨的人,无论兰宜病到多重,哪怕发话不愿再见人了,她也仍然带着三个孩子,每日到正房外晨昏定省,风雨无阻,从不间断。 兰宜听着房外姜姨娘柔和的声音与孩子们无忧清脆的声响,病势一路往下,再没好过。 兰宜想,怪谁呢,也怪不着谁,像她婆母杨太太说的那样,只能怪她自己,肚皮不争气,生不出杨家的嫡孙。 多少个无眠的夜里,兰宜摸着自己始终平坦如少女般的小腹,都这么说服自己。 这样她在杨家所受的一切遭遇,好像就是应该的,所有苦楚都有来处,而终于随她归去。 兰宜做了一阵子鬼,发现也不坏,只是她不能离开杨家人附近,杨家人在京,她就在京,杨家人回乡,她就跟着回乡,杨家人返京,她又跟着返京……如此七八年过去,杨文煦从一个普通翰林平步青云升成了参赞机务的内阁学士,同时即将续娶户部尚书的幼女,官运妻宫,两相得意,一时在京中风头无两。 兰宜,好恨啊! 她第一次发现她原来这么恨的! 杨文煦越春风得意,她越恨! 许多问题她活着的时候不敢深想,总有什么在阻止她面对,她为人妻子,是坤,是阴,她应当贤良,应当和顺,她只能认为是姜姨娘不好,这根深蒂固的认知蒙蔽了她那么久,让她死了都做了好久的糊涂鬼,直到这一刻,她才醒悟过来自己真正恨的是谁。 杨家住的不是从前那座窄小的四合院了,新帝赐下的带花园的三进大宅,张灯结彩,宾客盈门,新采买的小厮丫头人人喜笑颜开。 无论是宾客还是下人,谈论的都是刚迎进门的新妇,没有任何人提起曾经的原配旧人。 当年吊唁的女宾一语成谶,兰宜真的被忘了个干干净净。 隔着红烛映照的窗棂,兰宜眼瞳滴血,她才明白,她原来真的是个厉鬼,滞留人间,是有冤未诉,有仇未报。 心间蕴着一腔陈酿般的恨意,兰宜提起手来,握拳成爪,向窗棂里那个高挑熟悉的身影抓去—— “奶奶,奶奶快醒醒,是不是魇着了?” 有人担忧地轻轻摇晃着她,又锲而不舍地在耳边呼唤着她,陆兰宜心头一颤,如从高处坠落,忽然惊醒过来。 “奶奶,你终于醒了。”探进纱帐内的圆脸丫头惊喜道,“奶奶睡眠一向浅,今天却怎么也叫不醒,手还一直在抖,可是吓了我一大跳。” 陆兰宜怔怔地和丫头对脸望着,她认得,这是她的陪嫁丫头,叫翠翠,她病亡后,翠翠气不过,顶着杨文煦吵了一架,被杨文煦恼怒撵了出去,她不能离开杨家人周围,不知道翠翠后来怎么样了,去了哪里。 然后她才想起顺着翠翠的话在枕上侧头,看了一眼自己露在被子外的右手,蜷缩着,苍白而无力。 兰宜动了动手指。 她能感觉到使力后的疲惫,那不是在抖,是她以为—— 里面应该捏有杨文煦的心脏。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,确实空空如也。 太遗憾了。 没有来得及。 “奶奶,起来漱漱口,先把药喝了吧。”翠翠手脚很麻利,往她枕后塞了一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