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迎枕,把她稍微扶一点起来,端来温水青盐,熟练地简单服侍她洗漱后,再端来一碗药,舀起大半勺喂给她。 陌生又熟悉的草木苦味渐渐唤醒了陆兰宜的意识: 奇怪,她水都不用喝的一个厉鬼了,为什么还要喝药? …… 兰宜用了两顿药的工夫,接受她重生回了病亡前一天的现实。 翠翠很高兴,在屋里一旁转悠忙着一边念叨:“奶奶今儿精神好多了,药都能喝下去了,一定要大好了。” 做鬼的日子久了,兰宜对于生前的记忆有些模糊,依稀记得她最后几天已经意识不清,喉间失去吞咽能力,药喂下去就往外流,翠翠急得呜呜哭。 但究竟是不是这样,她实在也记不清了。 与此相对应的是,兰宜对于自己死后所看见所知晓的事情,倒都记得真真的,一件也不曾忘掉—— “翠翠。”她虚弱低唤。 翠翠听见了,连忙过来:“奶奶叫我?” “你到门口去看着,有老家来人,立刻领进来见我。”兰宜声音低微,眼神定定地吩咐。 翠翠不愿意:“奶奶病得这样,我得守着奶奶,再说,没听见说老家要来人呀——” “我快要死了。”兰宜打断她,“想见一见老家的人,你去守着。” “……”翠翠的眼泪一下被激了出来,在翠翠看来,陆兰宜前两天已经喝不下去药了,今天才终于好了一点,重病之人想一出是一出,许些没道理的愿也是有的,她要是顺着,陆兰宜的病说不定能再好一些。 当下不再违逆,出去叫了小丫头进来守着,自己擦了擦手,匆匆忙忙往外去。 陆兰宜安静地躺着。 才说的那两句话耗尽了她的力气。 她的眼神重新涣散,四肢都沉重到不大听指挥,因此反而又生出一种轻飘感来,好像她的灵魂再度飘了出来,俯视着奄奄一息的自己。 真是个没用的人啊。 她应该很快又要死了。 兰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短暂得回这一日寿命,但令她高兴的是,她终于能做一点她很久以前就想做、但压抑着不但不敢甚至连想都觉得是罪过的事情了。 天近黄昏,春日里的夕阳向窗边地下铺进些许余晖,温暖而柔和,陆兰宜无心欣赏,只是想,天还没黑,那就来得及。 门外此时有动静响起,听着不像是翠翠回来,兰宜便没有理睬,小丫头看了看她,犹豫地出去了,一会进来回报:“奶奶,姜姨娘带着大哥儿,大姐儿,二哥儿来给奶奶请安。” 其实不用她说,随着那动静的接近,兰宜也听出来了。 三个孩子在一块,是很难安静不说话的。 兰宜出了片刻神,用刚攒出来的一点力气道:“叫他们进来吧。”多几双眼睛见证也好。 小丫头惊讶了一下,陆兰宜不愿见人已经快有两三个月了,姜姨娘每日都来,进不了正房,就在门外站一会,尽到心意再走。 下人们可以阻止姜姨娘进房,总不能连门外也不叫她站。 小丫头再度出去,很快把姜姨娘一行人带了进来。 行在中间的姜姨娘穿一件月白色褙子,鬓边插着珍珠金钗,姿态大方舒展,她左手牵着一个约六七岁大的男童,右手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女童,侧后方跟着衣着朴素许多的乳母,乳母怀里抱着一个将满周岁的娃娃。 这样的景象,兰宜从前看一眼都觉得透不过气,像有一只手伸进去捏住她的心脏,让她无法呼吸,也无处求救。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