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怪消失后,大海归于风平浪静,久违的和煦日光再次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,海风中夹杂的咸腥水汽扑面而来,无端让人想起了那化为泡沫的龙女。 司云落在神庙外的一块巨大礁石上找到了闻既白。她爬上去,坐到他的身边。 闻既白不用看,便知晓是她来了,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如火如荼的忙碌景象。看着原本栩栩如生的龙女神像,被重获新生的狂热人们推倒在地,又在重锤击打下碎成几截,被合力推入大海。 做完这件事的人们欢呼起来,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。没有人会知道,他们曾经诚心供奉的龙女,刚刚牺牲了自己,换取此地沿海一带的平安。 闻既白开口说话时,连声音都在颤抖。 “落落,其实……我是个很自私的人。” “当时我算出来了的,我以为、我以为龙女指的是你,才不肯让你出面。当发现原来卦象所指是海珠之后,我竟然松了一口气,想着只要我身边的人平安无事就好了,哪怕会有旁人代替去死。” 他语速很慢,有时候又有些语无伦次,司云落只是静静听着。 “我只能预言即将到来的灾祸,却无力做出改变……与你们的血脉是完全不同的,有时候我会在想,师尊把我捡回玄灵宗,是否本身就是一个错误。” 司云落像第一次见他时,他对她做的那样,牵住了他的衣袖,想要给予他一些力量。 “你做的已经很好了。在你的帮助下,如今海底亡灵已尽数往生,岸上居民也无一伤亡,算得上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好的结果。” 闻既白似是想起了什么,勉强扯出一丝笑容。 “是了,落落你说过的,与其信命,不如相信自己。” 预言中生机尽绝的场景没有发生,或许落落说得对,天命并非不可改变,人力亦可扭转结局。 两人没再说话。 司云落有时候觉得,没有比她更自私的人。 如果闻既白都觉得自己自私,那她又算什么? 过了一会儿,闻既白起身离开,回去查看慕星衍的伤势,问司云落是否要同他一起。 司云落却只是摇摇头,依旧坐在礁石上。 神庙前载歌载舞,十分热闹,或许用不了多久,人们又会树立新的信仰,供奉虚无缥缈的木偶。 她冷眼旁观着,这一切与她毫无关联。 直到再次有人坐在了她的身侧。 司云落扭过头,看见了似曾相识的饕餮面具。 “是你?” 面具下的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,又示意她看向那些肆意庆祝的人们。 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来,瓮声瓮气的。 “瞧这些愚蠢的人类,他们完全不会知道,刚刚失去了唯一的神明。” 司云落的声音平静而毫无波澜。 “不错,他们不明是非,颠倒黑白,对不起神明的付出。” 面具人显然来了兴致,问她:“你也觉得,这些人该死吗?” “当然该死。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可笑,原来海珠心心念念为之牺牲的,竟然是这样的一群信徒。” 司云落这样说着,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 “但转念一想,她曾在此生活数千年,不可谓不了解后果,却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。由此可见,身后名于她而言不值一提,在值得和愿意之间,她选愿意。” 面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,评价道:“你与那些自诩清高的神兽不一样,竟然会为鱼妇这等凶兽说话。” 司云落仰起脸,认真看他。 “凶兽又如何?饕餮、穷奇亦是凶兽,我现在更加好奇的是,你是哪一种凶兽?” 她趁其不备,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具,却出乎意料地扑了个空。 那人的虚影在空气中扭曲,又缓缓消失,归于虚无。 “时机到了,你会知道的。” “那么,再见了,小凤凰~” 夕阳西下,海面上铺了一层碎金,凤凰翎羽一样金灿灿的颜色,有些晃眼。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,玩耍的稚童也被叫回了家。很快,海浪拍打的岸边,只剩司云落独自一人。 忽然有双手自身后虚虚环住了她的腰际,先是轻柔的试探,随后逐渐箍紧了她。 熟悉的气息停留在耳畔,又扑在颊边。 “跟我回去吧。” 慕星衍放柔了语气,连落下的吻都带了几分迟疑。 “我煮了粥。” 司云落轻而易举拨开他的手,对他眨了眨眼。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