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看不出任何波动, 门缝里渗出的光横了一道在他鼻梁上, 泄露几许低沉的气息。 他抬手打了个手势,傲枝便将轮椅悄无声息地推了回去。 回到谢宿白居住的卧房。 傲枝照料谢宿白的起居, 茶几上的炉子里滚着汤药,是她担心他这趟醒后睡不着, 便重新煎了一碗。其实正常情况下, 服下这药后能一觉安睡到天明,不会中途清醒过来,除非有人喊他,而知晓谢宿白入眠困难, 没有天大的事, 傲枝不会叫醒他。 也不敢,生怕要服用第二碗,那是成倍地伤身子。 但玉落小姐的事无论大小, 凡是与她相关,都必须要叫醒谢宿白。 这是规矩, 不成文的规矩。 而这规矩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呢,傲枝记忆犹新, 正是三年前,云阳大牢的事情发生后。 因傲枝的身份特殊, 她与红霜、银妆等人不同, 她是家婢, 但不是东宫的侍婢,而且太子妃那边的,她爹娘替太子妃打理郊外的庄子,东宫出事时被牵连,只她一人逃了出来,故而她的权力不仅在侍奉谢宿白起居上,手上还打理着催雪楼一些事务。 一些谢宿白来不及处理的,傲枝都可以代劳。 当年玉落小姐被捕,就是她率先处理。 其实那事她处理得很及时,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,唯一的错误,就是没第一时间禀报谢宿白。她至今都记得谢宿白那时的脸色,傲枝甚至不敢回忆,是以之后每一次,哪怕是玉落小姐在深更半夜结束任务回到主楼,傲枝也必会把人叫醒,告知他:玉落小姐回了。 可这些,小姐不知道,小姐也不必知道。 “咳,咳咳咳咳——” 甫一进屋,谢宿白便闷咳起来。 急促不间断甚至有些粗粝的咳嗽声,像是要把人折腾死,傲枝忙把药递上,就见谢宿白手里的帕子落了一点红。 触目惊心的红,那薄唇也被血染尽颜色。 “主、主上。”不是第一次了,他的身子本就每况愈下,但傲枝仍旧慌了一下,起身道:“我去请岳大夫来。” 谢宿白半个身子都往前倾着,手肘压在轮椅扶手上,支撑着重量。他闭眼嘶哑道:“回来。” 傲枝嗓音颤抖:“殿下……” 殿下。 这两个字像是触碰到某个暗关,谢宿白寂然抬眼。白衣垂动,眸色猩红,他直直盯着傲枝看,仍旧面无表情,可却满身戾气上浮,让人下意识朝他弯下脖颈,他冷眼看着,森然道:“怎么,我很可怕么?” 傲枝更重地颤了一下,她知道她说错话了。 谢宿白最忌讳有人在面前提起往昔的自己,今日沈青鲤那番笑着追溯过往的话,让他不得不联想到曾经,这已然是在他心里砸下一个巨石,傲枝这声“殿下”,更是撞在刀口上。 她当即跪下,额头点在手背上,“奴婢知错。” 谢宿白缓过劲儿笑了声,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的血迹,将帕子叠得方方正正,直至最上面看不到血,才说:“还是你也觉得,我不该?” 傲枝摇头:“主上乃皇室正统血脉,主上所为,奴婢必然追随。” 谢宿白轻声道一句“是么”,偏头盯着茶几上那只从一品居带回的酒壶,神情逐渐冷漠。 所有人都说追随,心里却并不全然认可。 楼盼春帮扶他,却扼腕叹息,说长孙本是光风霁月、明月皎皎之人,沈青鲤虽衷心,也仍会在某个时候露出痛色。 可那又怎样? 谢宿白猛地将那只酒壶砸碎,白瓷碎片飞溅,划破他脸颊的肌肤,他浑然不觉疼,只唇角弯起讥讽的笑,喃喃说:“无妨,你们会懂的。” 所有的错误都将得到改正。 他没有错。 谢宿白神色恢复平常,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