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是病容,往常清澈明亮的桃花眸像是在烟雨里浸过一般,淌着几许忧愁,几许无助。 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姑娘,天冷了会往她怀里躲,捣鼓出甚好吃的也巴巴地拿给她吃,头一回来癸水还会边撒娇边喊疼,要她给揉揉。 张妈妈原是有不少事要处理的,江管事以及不少家生子都是沈家的老仆,要把容舒带到山里,她还得想个辙将这些人糊弄过去。 只这会被容舒这般看着,心头一软,便在床榻坐下,叹了声:“姑娘又想套什么话?” 容舒依旧攥着她的袖子。 “妈妈,我会死吗?你说我唯有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活久些,那是不是,我迟早都会死?” 是人都会死,容舒问的是她会不会被害死。 张妈妈心下一叹,小姑娘被她下了药,本该神智糊涂的,却还是能从她话里找出些蛛丝马迹。 对于容舒的这个问题,张妈妈头一回起了踟蹰之意,不知该如何作答。 以郡主的为人,定然不会让她活。 只她自小便同郡主一起长大,兴许郡主能看在她抛下亲骨肉,多年苦劳的面上,愿意给姑娘留半条命。 “老奴会替姑娘求情,尽量护着姑娘的。”张妈妈面露慈悲。 “求情?妈妈要向谁求情?”容舒声音虚弱,攥着张妈妈袖子的手却愈发用力 ,“谁要杀我?” 这话一落,张妈妈慈悲的面色瞬时一散,知晓她是不能再多说了。 虽说姑娘逃不出这里,但有些事张妈妈还是不愿意让她知晓。 若姑娘什么都不知晓多好,如此便能到死都是开开心心,无忧忧虑的。 张妈妈垂眸盯着容舒雾蒙蒙的眼,淡淡道:“姑娘好生歇着罢,一会我再进来陪姑娘。” 屋门一阖,那阵熟悉的晕眩感与失重感再次袭来。 容舒咬住舌尖,不让自己睡去。 她钝钝地想,前世那杯毒酒是戚皇后送来的,戚皇后会杀她,大概是因着顾长晋。 可她如今已经同顾长晋和离,为何张妈妈还说有人要杀她? 思忖间,容舒一寸一寸挪动着手,摸出一根藏在木枕里的银簪,紧紧捏在手里。 和落烟姐约定的时间马上便要到了,她不能睡。 张妈妈出了漪澜筑便去寻江管事,提了提容舒要去山里松散些日子的事。 自家姑娘打小就喜欢在外头游山玩水满城跑,江管事自是满嘴应下。 张妈妈放下心来,回了漪澜筑便吩咐仆妇婆子去备置出行的物什。 一众事宜安排停当后,已经过了午时。 虽是午时,天色却暗的很。 乌云聚拢在穹顶,沉甸甸地压在屋檐上,瞧着竟是一场豪雨将至。 张妈妈取了午膳进屋,见容舒睁眼望来还有些意外。忙阖起门,从腰间取出药丸,准备再灌她一碗药。 也就在这时,身后忽然一阵劲风刮过。 张妈妈还未及反应,只觉脖颈一痛,人已经昏了过去。 落烟搀起容舒,沉声道:“姑娘,接下来该怎么做?” 容舒掌心已被那细簪子戳了个血肉模糊,她忍着疼,思忖片刻后便道:“把张妈妈绑起来,我们去屏南街找椎云。” 落烟麻利地从箱笼里找出两条腰带,提步朝张妈妈走去。她方才那一刃手刀用了十成的力,便是最凶残勇武的鞑靼士兵都能击晕。 落烟蹲下身,一手握住张妈妈的手腕,另一手抽出一条腰带,正准备捆绑,却不料在这一瞬,那本该晕去的人反握住她的手,狠狠用力一抓。 落烟手背立时出现四道血痕,下一瞬,便觉半边身子火辣辣一麻。 张妈妈趁机抓向落烟的脖颈。 她的动作极快也极阴狠,不带半点迟疑。 落烟下意识抬起右手去挡,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,只听“噗”一声,眼前那面色沉着的妇人身子一僵,“嘭”一下倒在地上。 容舒拔出刺入张妈妈脖颈的银簪,鲜血喷涌而出。 她手里沾满了鲜红的血,怔怔地看着张妈妈,慢慢红了眼眶。 “妈妈,我拿你当做亲人。” “可是对不住,我不能让你害人。” 张妈妈被落烟偷击一记手刀后,本已是强弩之末。方才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反击,眼下脖颈被刺,血流不止,那口气早就散了。 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袭来。 “我死了,姑娘也会死的。”她望着容舒,眼眶微湿,声音似喟叹又似怜惜,“姑娘啊……” 她张了张嘴,仿佛要对容舒再说些什么。 可嘴唇翕动几番,终究是咽回到嘴的话,目露慈悲。 “别怕,妈妈陪你。” 容舒眼里的泪“啪”一下坠落。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