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时候,还不是时候,可这样的情形下,他没法不认。 藏不住的。 薛妤感情迟钝,可毕竟审过那么多人,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如何,她再清楚不过。即便他隐藏得再好,那些或刻意,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,比任何温情脉脉的告白话语都来的得直白灼热。 隐隐间,她早有察觉,此刻得到证实,也只是微微屏息了瞬,觉得顺理成章,理所应当。 “你是妖。”她垂着眼,手指间勾出几根长长的丝线,被她一绕,一缠,就成了一把,绵柔无害地垂着,纷纷扬扬几百根,话语却丝毫不乱:“纯正的妖族血统,并非妖鬼,当年那对男女,不是你亲生父母。” “你身世有疑,天赋颇高,当年那场走失,家族长辈未必没有苦衷。”她顿了下,道:“你若是被认回去,身份不低于人。” “我答应过你,你随时可以走。” 话说到这里,溯侑已经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。他微微低头,看着她根根洁白修长的手指,伸手勾了勾其中一根长线。 “不走。” 他眉尾微扬,含着笑,絮语般叹息着道:“邺都有规矩,公子终身不可入世家外族。” 这个时候,薛妤严谨地纠正他:“我若放人,便可以。” “嗯。”溯侑将那把线捧在掌心中,食指微动,音色惑人:“是我。” “是我不想走。”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夹缝中渴求亲情的半大孩子了,妖也行,妖鬼也好,世家贵族如何,族人亲眷如何,通通跟他没关系。 从瘦骨伶仃,一无是处,看人脸色,到如今有足够的实力,足够的底气,站在这世间最高的山巅上,可以仰着头,睁着眼,以任何自己想展露的姿态面对所有人。 教他为人处世之道,为人为君之礼,告诉他不自轻,不自弃,在这条长到恍若没有尽头的路上,余光所见,全是她。 她在哪,哪便是归处。 那根线在指尖绕到尽头,两只手只差一步便触碰到一起,溯侑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近乎将自己剖析般坦诚道:“是我不想离开邺都,不想离开女郎。” 他道:“我们在一起,试一试,好不好?” 恰在此时,庭前风雨大作,暴雨从天穹上倒灌下来,只顷刻间,便响起数道炸雷,几道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逼过来,眨眼就到了房门外:“薛妤,溯侑,来了!” “别硬抗,先跑。” 这个时候,还能有什么来了。 说那时迟那时快,在被激怒的魔女出手之前,溯侑揽着薛妤,手掌绕过一段床幔,将其撕下,而后扬手一挥,床幔化为笔直的利箭朝窗牖的方向激射而去,而他则借着这股力反方向滚到门槛一侧。 他脊背着地,薛妤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胸、膛,华丽的珠钗摇晃着,衣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度。 溯侑生得挺拔清瘦,薛妤平时看着身段纤细高挑,真与他一比,便显得出一种玲珑的小巧之意,此刻,他的手掌稳稳落在她细得惊人的腰线上,隔着重重衣物,都透出一种灼人的不容忽视的温度。 怎么就在这个时候。 偏偏是这个时候。 溯侑猛的闭了下眼,再睁眼看魔女时,那种勘破一切的从容冷静便又如潮水般回归。 他起身加入战局,定江侯府内所有的阵法在此刻齐齐亮起,万千道光亮交织,九凤等人竭尽全力出手,溯侑的剑意绞杀一切,毅然殿后。 薛妤是魔女次身,不可能在此时出手。 她站在被粗鲁破开一道大洞的窗前,眼神随着战局中能独挑大梁的男子而挪动,纯色的瞳孔中渐渐泛起一层涟漪。 这一次,她的眼光,是真的极好。是那种左右审视,自己从头挑到尾也挑不出瑕疵的好。 许久,风停雨歇,魔女尖叫着被阵法束缚,七人逐一施展夺魂之术。她走到庭院中,无声望着这一幕,直到溯侑收剑而立,自然而然地朝她身边走了两步。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