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若筠甫进军营,王赓领她与不秋、苍筤去营帐安置,位置就在主帐旁。沈若筠此番随大军北上,还带了乐安乐康,若有需要,可以来往山庄、真定府之间传信。 王珩见她来了,便四下去找沈蓟,“小姑姑,妹妹呢?” “在青州呢。”沈若筠道,“她还小,我就没带她一起来。” “也是,这里要打仗,很危险。” 沈若筠见他袍子开了角扣,伸手替他扣好了,“有你父王在,这里不会危险的。妹妹年纪小,衣食都需要人照顾,所以我将她留在青州,请旁人替我照顾她。” 王珩闻言,双眸炯炯,“小姑姑说得对,有父王在,就不危险。” 王世勋练完兵,便请她去主帐议事。 “一路还顺利么?” “顺利的。” 沈若筠点头,又见他新制了西京道的行军沙盘,细细看了,“真定府被俘的辽人在此地么?” “原是关在大名府的,我一并带来了。” “北上西京道,这路不好走。” “你想叫那些辽人带路?” “不是叫他们带路,我信不过他们。”沈若筠道,“但是可以将他们都带上,路上不给吃喝。若有所需,可问他们一些问题,叫他们抢答,以此换食物……若是有人故意骗我们,也可以看出端倪。” 看完地形,沈若筠又问王世勋:“南边可下了明旨?” “这倒是没有。”王世勋不以为意,“不是还有个皇帝吗?” 两人默契一笑,沈若筠觉得分外滑稽,“想不到有一日,我也得承认他还是有些用处的。” “眼下北伐重要,不宜与南边闹翻。” “我也是这样想的,南边束手束脚,若真等他们下定决心,都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。咱们只说是收到了赵殊口信,他想回大昱来……你先将此事上报,朝廷便是迟迟不决,也可借赵殊出兵。” “不必这般麻烦。” “名不正,言不顺,会遗人话柄。”沈若筠摇头,“夔州军千里来此,不可叫这些小人污蔑。我已想过了,若是南边一意孤行……” “我不怕遗什么话柄,也不忌惮他们。”王世勋道,“别操心此事了。” “那不行。”沈若筠想着昔年事,“最早时,他们说我姐姐出格,我也总想,他们有一日会知道我姐姐是个顶厉害的人。可他们当狗当惯了,你若是不与狗计较,不在意他们乱吠,他们转头就敢攀咬你。” 王世勋噙笑:“我还挺喜欢狗的。” “是我之过,如何能辱狗。”沈若筠抿唇,“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。” 说完,她便去案前替王世勋给南边拟折子。胡编说元日里,于辽买回一批从汴京城被掳走的人。这些人俱说赵殊在辽受辱可怜,又听他叹新帝无情,只与辽讨要女儿,不管他安危。此信前篇写了牵羊礼与赵氏宗亲在辽下场,字字泣血;后篇替赵殆考虑,说昔日赵殊待官家极亲厚,眼下若不管不顾,必遗人话柄,担上罔顾人伦,不仁不义之骂名……故夔州军愿意北上伐辽,救赵殊出囹圄,句句情真意切。 写完此折,沈若筠又以赵殊的口吻编写《罪己诏》,她写了两条又觉得不似他作风,便重填了一阕词,署了赵殊名。 王世勋拿了那词,细细读了。 “裁剪冰绡,轻叠数重,冷淡燕脂匀注……天遥地远,万水千山,知他故宫何处。怎不思量,除梦里、有时曾去。无据。和梦也、有时不做。”出自宋徽宗赵佶的《燕山亭·北行见杏花》。 南唐后主李煜曾以一曲《虞美人》,用血泪唱出了宋词的第一声。很多年以后,赵光义的后人宋徽宗赵佶也以一曲《燕山亭》了结了一个王朝,像是艺术对政治最具讽刺意义的隐喻。 “被俘之人,还有心情瞧杏花么?” “正常人没有,可他有。”沈若筠道,“他往日下罪己书,都是朝臣逼的,眼下没有朝臣,还是这个更像些。” 王世勋去誊写她拟的折子,沈若筠将折子内容并这词一道抄了两遍,叫人往真定府许织、青州知州刘翰那里各送一份。这两位都是聪明人,夔州军即将北上,他们一看此信,便知何意。 沈若筠又给易风写信,嘱咐他在杭州,想法子叫坊间都传唱此词。 上次看未雪斋的账目金额,珍珠膏、胭脂、香丸能畅销至此,必是那些满脑子保境息民、偏安一隅的汴京人,照旧过着声色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