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铮结束了江陵的生意回上京来,一切便都好办了。 “阿娘放心,我不是孩子了,在申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家,这些道理还是知道的。阿娘且保重,再过两个月,我带着他一起回上京,给阿娘请安。”申夫人说罢又望向肃柔,和声道,“眼见你就要出阁了,姑母等不到九月初六,还请你担待。说起介然,我先前确实对他有成见,但冷眼看了这么久,也看出他对你的心了,既是好姻缘,就牢牢抓住,千万别松手。” 肃柔应了声是,“上京到江陵路远迢迢,姑母路上多保重。” 申夫人颔首,又和其他人一一别过,大家将人送到大门外,看着颉之和成之护送着马车走远,才依依退回园内来。 人都散尽了,太夫人坐在榻上,还是一副沉重的模样,肃柔知道她舍不得姑母,接过先春送来的香引子放在她手边,轻声道:“祖母别难过,绵绵出阁前,姑母就回来了。” 太夫人沉沉叹了口气,“你这姑母不容易,以前都是报喜不报忧,这阵子在我跟前,每到夜深就闹胃疼,我问她究竟怎么回事,她起先还不肯说,被我逼得没法儿才告诉我,后院妾侍想害她,往她饭食里头加钩吻,每日一两滴的剂量,连吃了十来日。倘或不是那妾侍院里的女使和厨上的婆子起了争执,事情还不会抖露出来,你想要是连着吃上一个月,你姑母还有命活着吗?唉,都说世家冢妇不好当,其实商贾人家主持家业也不容易,懦弱了招人欺,厉害了招人恨,世上最会为难女人的,还是女人。” 肃柔听着,猛生出一股寒意来,人心之毒,恐怕毒过钩吻了。 太夫人一手搭在小桌上,垂首道:“我这辈子生了两子一女,她自小捧在我们手心里长大,你祖父尤其疼爱她,当初她也曾是金翟宴上最出挑的贵女啊,可惜主意大,不听人劝,最后嫁了申可铮,没有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,还险些连命都丢了,如今回头想想很不值,可后悔也晚了。” 祖孙两个对坐着,沉默了好半晌。不远处的月洞窗上,鹦鹉忽然扑动起翅膀,那动静把人神思又拉了回来,肃柔方对祖母道:“上回姑母说了,慢慢会把产业牵回幽州的,等人在上京安顿下来,离娘家近了,有伯父和叔父照应着,姑母也就有依靠了。” “所以我常同绵绵说,不要小看了娘家,终究有人能倚仗,婆家人未必敢欺压你。长情的男人虽有,但不容易遇上,你姑丈迎娶你姑母那会儿,跪在我们跟前发誓一辈子爱护你姑母的,结果又如何,不过仗着一句父母之命不可违,还不是笑纳了那两个妾侍。”太夫人说罢,将视线移到肃柔身上,怜爱地看着她道,“我近来一直在担心一桩,你将来,会不会跟着介然去陇右?赫连氏雄踞陇右五十多年,自是家大业大人口繁多,我只怕你到那里受人欺负,没有家人在身边,到时候我的儿,你可怎么办……” 老祖母常为子孙忧心,愁罢了姑母,又来愁肃柔。肃柔心里也没底,但还是一径安慰她:“我们张家和嗣王的渊源,赫连氏上下都知道。祖母别忧心,我若是打算跟他去陇右,那也是我对他十分信任的时候,断不会把一切寄托在所谓的感情上。” 太夫人这才放心,含笑道:“你是个谨慎的孩子,料想不会让我操心的。”一面转头吩咐冯嬷嬷,“这两日吃得油腻,中晌用些清淡的吧。” 冯嬷嬷应了声是,出去吩咐小厨房预备了。肃柔在岁华园用过了饭才回自己的院子,这两日都不用教习,大觉身心松散,在千堆雪侍弄花草消磨时间。 偶尔和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,肃柔端着建盏,倚着鹅颈椅,望向外面潇潇的蓝天。秋高气爽,日子也凉下来,盛夏终于过去了,连树顶的蝉鸣也渐渐式微。九月初六眨眼便至,好在自己不必操心太多,家下有祖母和继母替她准备,自己还能如常给贵女们教学。 连着又经营了半个月,初一那日准备和大家说,自明日起暂歇,结果一进门,发现贵女们都来了,带来的随礼堆满了正堂的长案,大家笑着说:“我们在张娘子这里习学,张娘子不曾收我们拜师钱,如今娘子要出阁了,我们也要尽一尽学生的心意。” 肃柔老大的不好意思,“害得大家破费了。” 那些妆缎上都系着红绸,堆在堂上满目锦绣,待嫁的氛围忽然变得浓重起来,她才如梦初醒般真真切切地意识到,再过几日,自己是真的要出阁了。 第65章 明日翻铺,因先前就同尚柔说定了,打发人送了安哥儿当日要穿的喜服过侯府。第二日肃柔先去了嗣王府,进门时候还想着,不知今日门房上有没有人为难,倒好,居然顺利进门了,也有女使奉上茶汤了。 乌嬷嬷将下帖相邀的客人名单送到她面前,和声道:“请小娘子过目,上面都是当日会登门的贵客。今日你随礼,明日我还礼,人情往来的事不少,小娘子不日就要过门当家了,这些事情虽琐碎,也还须早日上手才好。” 肃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