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开出巷子,朝右转进主干道,平稳地加速,往老城区的方向开去。 深夜的老城,沉寂地熟睡过去。破败的楼房,狭窄的道路,粗细不一的电线杆,和低垂交错的电线,空气中沉淀着一股古旧的味道。 轿车停在路边,何谨修下车,仰头望着面前6层的旧楼,走进水果店旁边简陋的水泥楼梯。 转过一道又一道拐角,他在六楼右侧的门前站了一会儿,又继续往上,一直到顶楼平台。 平台一角亮了一盏幽幽暗暗的灯,一圈斑驳的水泥栏杆。 他走到栏杆前朝下看,一段突出半米宽的排水道,几道钢筋凸露在外面。 想起那天他刚下车,底楼商铺卖水果的大婶叫住他:“年轻人,你女朋友在顶楼平台摔了,刚送去医院。” 他的心脏差点吓停了。 大婶安慰他,“没有大事,不是摔到一楼,那命都没了。” 与焉不详的话,给他的信息就是在顶楼跌了一跤。他在附近的医院一家一家地找,是的,他联系不上她。 她在家里奇奇怪怪的,手机不开机,也不肯出门,她从早到晚地只待在家里,偶尔去市场买菜。如果有事找他,也是通过家里的座机打他电话。 他还开玩笑说:在逃通缉犯才像你这样。 她回他说:有道理,我好像一直在被命运通缉。 终于在一家医院找到她,透过门上的小窗,看到她在病床上睡着,一男一女却把他挡在门外。 男的说跟她订婚了,不信可以问她的堂妹,女的坐在离他们一米外的距离,叫那个男的“姐夫”。 她不开机,不出门的奇怪行为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。 他对她知之甚少,可面前这个男人却对她的性格,生活习惯,求学经历如数家珍。 那一刻,好像他的世界翻了过来,他坠入了黑不见底的洞穴,再也没爬出来过。 这是她离开后,他头一次来到顶楼。前不久才知道她腿上的伤疤那么深,如果是被钢筋戳的,这么一来,她必须得翻越一米多高的水泥栏杆,才能落到外面的排水沟。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才会让她翻到栏杆的另一边? 他看向四周,那时只有极少的监控,楼顶更是少有人来。唯一的知情者,已经忘记了一切。 他站了一会儿,转身下楼,输密码打开六楼的那扇门,按下墙边的开关。 客厅温暖的灯光亮起。房子前不久才叫人来打扫过,一如从前整洁。灰色的布沙发,浅黄色的地毯,墙边立着一架原木色的古旧立式钢琴。 窗边一盆枯死的花,残枝败叶,凄凉一如她离开后。 他特意嘱咐别扔。 厨房的器具都整齐地归纳着,浴室仍挂着两条浴巾,一条白色,一条蓝色,盥洗台两套洗漱用品,中间的空隙原本放着一瓶香水,是她送的礼物,重遇后,他又拿去用了。 书房里的书桌积了灰尘,他拉开抽屉,拿出里面的一份简历。 茶色的头发,冷灰色的眸子,这是第一次校招她交的那份简历,跟她后来去公司面试的那份简历一模一样。 他把简历放回去,拿出底下那个皮革封面的笔记本,翻开自己当年简短的记录。 现在想来,那时候会随手写下一两行,是心里幸福多得心装不下,才会记到本子上。 他一页一页地往后翻,简短的几页后是刺眼的空白,是她的缺席。 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