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手中信纸放下,容决已经三两步过来将薄薄的纸从她指间抽走。 容决一开始收到薛嘉禾的礼物时还挺得意的,把这当成了薛嘉禾低头妥协的标志,等这两天才刚刚反应过来:薛嘉禾这是把他当小孩儿哄呢? 他飞快地扫过薛嘉禾写给幼帝的纸上字句,见她识趣地没提到不该提的事情,才略微满意地将信纸转交给了绿盈,“去送了。” 绿盈瞧了眼薛嘉禾,小声应是,收信离去,将两人留在了内屋里头独处。 被容决强行看了信的薛嘉禾也不气恼,她起身招呼容决坐下,想了想,又亲自给他倒了茶。 还是那句话,能不惹恼容决,就尽量不要惹恼他的好。 正如薛嘉禾就算明知道容决是故意放过蓝东亭、转而将矛头对准幼帝,她也选择不以这一点为由向容决发难,而是当作两人之间什么间隙龃龉都不曾有过。 待容决坐下后,她才又问了一遍,“摄政王殿下政务繁忙,来西棠院是为了何事?” 容决先是喝了口茶,而后才一本正经地开口,“长公主送的礼,我收到了。” 薛嘉禾心想这都第九日了,这句收到也来得忒晚了些。 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,容决顿了顿,又道,“礼尚往来。” 薛嘉禾原想开口就拒绝容决的礼,想了想又改口,“好。” 正是该和容决重新修复关系的时候,而容决似乎并不喜欢人当面拒绝他。左右他送的东西都是要还的,便等到以后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再一并留下好了。 她到汴京时是孑然一身,离开时自然也不必带走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。 容决不自觉地松了口气,伸手从怀中取出个才他手掌那么高的纸包,放到了薛嘉禾面前桌上,神情紧绷又严肃,“今日在朱雀步道上正好见到的。” 薛嘉禾原以为容决定是又给她送来了什么奇珍异宝的首饰药材,伸手将纸包打开,等见到里面被裹的东西时,神情一怔,从眼底透出一点怀念之色来。 那是一支色彩鲜艳的小面人,上头绘的正是孙大圣的面谱,小面人抬手搭棚远望,和戏文里的齐天大圣一模一样。 容决审查般凝着她的神色,心中大定,眉梢一扬,将小面人强行塞到了薛嘉禾手心里,满不在乎道,“做面人的老人家生意没人照顾,我便买了一个。” 薛嘉禾没计较他的言辞,她捏着小面人的木杆将它举到自己面前,笑道,“这是我的第二个面人。” 容决等了会儿,见薛嘉禾开了个头竟就没有往下继续说的意思,咳嗽一声,“第一个是?” “……是母亲还没离开时,她给我买的。”薛嘉禾望着小面人,慢慢道,“那一日,村子里来了几个跑商的人,他们中正好有一人是做面人卖的,我见时很是喜欢,但那时我和母亲二人连吃饱都难,面人定是买不起的,便没有开头讨要。” 也正是那几个商贩告诉了她母亲容家被抄了的消息。 薛嘉禾记得母亲耸然变色,询问了许多后匆匆带她回了家。 容决想了想,问道,“但她还是给你买了?” 薛嘉禾被打断了思绪,笑了笑,“嗯,还是买了。” 第二日她醒来时,母亲已经离开,屋中空无一人,破旧的方桌上留着一支小面人。 “对你来说……”容决皱着眉,斟酌措辞了片刻,才道,“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?”可当她进京时,却是两手空空,什么也没有带着。 “我一直随身带着,落水的时候弄丢了,许是掉在河里了。”薛嘉禾淡淡道,“不过摄政王殿下说得对,于我而言,它确实代表着很重要的意义。” 过于珍贵的馈赠,必定代表和隐藏着某种难以严明的愧疚和残酷。 先帝赐她宫殿、身份、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,因为他觉得薛嘉禾过去十五年的寒苦日子有他一份责任在其中。 幼帝赠予她药材、宠爱,因为他知道薛嘉禾嫁给容决是为了他的帝位稳固。 而容决频频给她送来的那些东西……或许是因为她的落水和宿疾吧?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