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怎难捱 天鼎七年的新岁,因着孝昭懿太子的早夭,宫内愁云惨雾地潦草过了,皇帝抱病龙体不安,皇后推脱了阖宫守岁,太后亦不出慈宁宫半步,贵妃始终未再露面见人,是以嫔妃便凑合着过了个群龙无首的年。 宫内惯有捧高踩低,只是如今却无个高可捧,见不着宠妃的面儿,皇后亦空剩了个坤宁宫的壳子,位分最高的便是承乾宫顺妃,北乃千子虽为琉球公主,向来为人低调,皇后闭宫不出这段日子阖宫避之不及,她却不少往坤宁宫送补品。 钟离尔还未及在宫里对着顺妃的孝敬感慨,小令子却来报,说是长春宫李婕妤求见。 皇后眉目一挑,难得诧异,李婕妤因是参知政事的女儿,身上难免带着些其父多年浸淫中书省的文官傲气,若撇去这一层不论,倒是宫里论出身与脾性最像皇后的一个,这个当口求见却不知为何。 钟离尔抿唇片刻,这些日子她闭宫不出,也是时候下个台阶好重掌后宫事,不然终日在坤宁宫避世,如何得报大仇? 思及此处皇后阖了阖眼,便颔首宣了李婕妤入内。 清欢伺候着皇后整理冠服,出外殿的时候,李婕妤起身给皇后端庄行了大礼,钟离尔入座叫了起,待她落座赐茶,也不问来意,亦径自撇了撇茶沫。 李婕妤瞧着皇后放了茶盏,“娘娘不问臣妾为何求见?” 皇后轻笑了笑,似是许久不曾冠服加身,竟觉得有些厚重束缚,“李婕妤终究是要讲与本宫听的,不论是请安还是奏事。” 女子轻蹙了柳眉,一双眼倒不避讳,“不,臣妾只想来与娘娘说几句心里话。” 她倒顿觉好奇起来,真心颔首道,“你说。” 李婕妤径自笑了笑,瞧着皇后神色有些复杂,“臣妾打小便听闻娘娘的美名,恰巧多读了几本书,便亦总被人拿来与娘娘比较一二,得了个继娘娘之后最有娘娘风骨的名声。” 钟离尔垂眸想了下,失笑道,“这可并不是什么令人开怀的叫法罢。” 女子唇边有几分苦涩,颔首轻声回想,“臣妾何尝与娘娘不是一样的想法?是以时日久了,也常不屑于与人相较,即便娘娘出身名门,贵为中宫。臣妾自负,总觉着若是真论起来心性风骨,娘娘未必及臣妾。” 忆起自己半生,皇后亦不免感慨,不知是劝慰谁,“虚名妄累世人,何苦在意太甚。” 李婕妤朝皇后笑了笑,应声道,“直到那日,臣妾亲眼瞧见娘娘不顾生死与身份,与皇上说的那番话,臣妾方心服口服认了,若论烈性,臣妾如何也不及娘娘。” 提及当日皇后却并不愿多回想,只道,“为人母者,只怕皆可做到那般地步。” 殿中人叹气,轻声道,“许是罢……不过经此一事,臣妾却并不愿见娘娘消沉度日,娘娘这般的烈性,自当做到娘娘愿做的一切。如今那两宫闭门谢客,何尝不是娘娘大好的机会?皇上既然并非全不向着娘娘,娘娘何苦在意世人背后如何指点,重开坤宁宫朱门,掌凤印领六宫,即便此刻伤及不了两宫根本,如那日废掉僖嫔之事,娘娘还是可做的,哪怕一步一步蚕食殆尽,有何不好?” 钟离尔看着李婕妤的眉眼,那份年少的锐气与骄傲,确然像当年的自己,只是这兜兜转转须臾数年,她亦不知这些不顾一切的少年意气,在自己身上究竟还剩多少。 有时偶尔窥得一分,她一面心惊,又一面庆幸。 心惊自己历此间世事沉浮,竟还有这般未被打磨的棱角。 庆幸的是千般痛楚加身,却依旧还是来时人。 她并未直面应李婕妤的话,只轻笑了笑,问道,“李婕妤入宫也有四年了罢?” 女子并未料到皇后转了话锋,怔愣一瞬,方颔首称是,“臣妾于天鼎二年三月选秀入宫。” 皇后抚了抚额角,似是费力回想,“依稀记得当年秀女进宫,有个艾氏被本宫打发了去?” 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