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脸汉看到,缓缓抬臂,将刀尖指向梁兴。梁兴缓步过去,这时才隐约看清那张冷脸,似一块纵壑密布的瘦岩,纹丝不动。梁兴知道,练武之人,最难在静。一旦能静,自家便不留破绽,同时也能看清对手所有破绽。他忙凝神专意,沉定气血,等心如空杯之后,才缓缓举刀。刀至半空,他猝然发力,向冷脸汉疾挥过去。冷脸汉举刀一挡,“当”的一声,两刀重重相击,震得梁兴手掌一麻。他心中暗惊,此人气力也胜过我,不能拼力,只能取快。 他唰唰唰连挥三刀,分别砍向冷脸汉左肩、右腰、左腿,冷脸汉身形不动,只连翻手腕,“当当当”三声,将他这三刀一一挡开。梁兴越发吃惊,此人刀法竟如此狠准,我未必能快得过他。 他在京城这些年,从未遇见过这般敌手,顿觉振奋,心想,唯有先扰动他这静,才能逼他露出破绽。于是他使出苦练的急雨刀法,手腕急抖、刀尖乱点,上下左右一阵密集急攻。终于逼得冷脸汉动了起来,脚步不断变换,手腕更是不住翻动。一串叮叮叮急响,雨敲银盆一般。梁兴连发几十击,冷脸汉竟也连挡几十刀,竟一招不漏,惊得梁兴不由得停住了手。前两年,他与禁军“十刀”中的头一位比试时,也曾使过这急雨刀法,那人使刀以快著称,抵挡时,也未能招招不漏,有三成都是闪身避过。梁兴从未听到过这般一连串不间断碰击之声,竟觉悦耳之极。 他心中顿时生出些敬服,忙向冷脸汉望去。冷脸汉却已迅即恢复到那僵冷之姿,眼中那寒光却越发阴利。梁兴心底一寒,他是要结果我性命。 他忙握紧了刀,后背却因刚才动得太急,伤口一阵阵扯痛起来。没有这伤,我也未必胜得了他,他心神不由得微有些乱,冷脸汉显然也瞧了出来。他手臂一振,猝然出刀,直直刺来,刀速之快,梁兴从未见过。他忙侧身一闪,仍慢了半分,左臂一痛,被斜割了一刀。他急忙举刀回攻,冷脸汉手臂一拐,竟又抢先攻来,逼得梁兴又闪身避让。脚步未稳,冷脸汉第三刀已经砍来,他忙用刀去挡。两刀相击,震得他几乎脱手。 梁兴知道若再慢下去,不出十招,自己恐怕便要送命。他暴喝一声,挥刀加速,连连反击。冷脸汉却只退了半步,旋即又反攻过来,刀法凌厉奇崛,招招难测,却又刀刀致命。梁兴拼力遮挡,才勉强抵住,身上又中三刀。冷脸汉却越发加速加力,那刀寒风一般劈面攻来。梁兴已毫无反攻之力,只能咬牙拼力遮挡。顷刻间,身上又中几刀,幸而并未致命。 他被逼得一路退到墙边,冷脸汉那把刀始终在面前飞舞,将他退路全都夺尽。梁兴虽仍竭力抵挡,却知过不了多时,自己便将命送刀下。他从未如此真切目睹死亡,先一阵惊慌,旋即觉到浑身乏力、满心疲惫,自己存活于世,其实已毫无意趣。死,反倒是好事。 这时,冷脸汉手臂一伸,刀尖直刺向他胸口。梁兴看到,反倒生出渴念,手顿时垂下,身子前倾,迎向了那刀。 刀尖眼看刺中时,他忽然听到一声怒叫,是他娘,在骂他。 他心头一凛,顿时醒转过来:我不能死,至少不能死在我娘前头! 那刀尖已刺进他的皮肤,他急闪一念,微一蹲身,向前一挺,让那刀刺进了自己肩头。冷脸汉顿时一愣。梁兴要的便是这一愣,他迅疾挥刀,砍向冷脸汉脖颈。即将砍中时,又猛然停住,用刀刃逼在他喉咙上。冷脸汉惊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 “我赢了。”梁兴忍痛露出些笑。 冷脸汉僵着身子,冷冷盯着他。目光中露出濒死之惧。 “我输在刀法,你输在太想我死。”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