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救。小时候和小伙伴玩赛跑游戏,竹北永远是第一个到达,但到终点一看,啧,跑错路了。 每次竹北都得呆原地等着竹越领她,还会遭到一句无情打击:“跑再快有什么用?方向都错了!笨死了!” “体育再好有什么用?乘法口诀都记不住,笨死了!”竹北也不甘示弱。 不同于竹北自小一骑绝尘的学习能力,和她前后脚出生的竹越身体素质有多出色,学习水平就有多差劲儿,俩人升入高中那一年,成绩年年吊车尾的竹越果断走上了体育生道路,兄妹俩每次吵得跳脚时,都毫不留情地专挑对方痛处戳。 可现在,再没人一边骂她“笨死了”一边一遍遍地带她认清学校标志,也没人会早起送她坐校车,晚上熬夜给她做宵夜。 竹北坐在花坛,看早已响过上课铃的校园归于寂静,蝉鸣嘶叫,绿荫连天。 她想家了。 姨妈家很好,学校也很好,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能迅速适应新的环境,可这一刻,迟来的无助和不被信任的愤怒朝竹北席卷而来,她想家了,想念袅袅炊烟里的逼仄弄堂,想念抬头就能看到星空的安静楼阁。 岑野是在快走出学校时才记起汪海找他有事,他看看时间,转身原路返回。 “进。”汪海是学校宣传处主任,主要负责一切有利于学校正面形象的宣传活动,算是个闲差,岑野进来时汪海正在给花浇水,扭头见是岑野,手里的喷水壶朝他指了指,“你小子谱子够大啊,我去找你几趟都扑了个空,听说你上周就请假了?” “嗯,家里有事。”岑野说着,微垂的眉眼漫不经心越过窗户,视野没聚焦,虚虚地盯着某处闲看。 宣传处办公室在三楼,视野开阔,站在窗前往下俯瞰时,周遭景象一览无余。 下一秒,岑野就看到刚才还在物理课上和老师硬刚的少女,正沿着数栋教学楼反复打转,余晖带起她一侧裙角,在她黏湿的几缕碎发上打下细微的金边,她颓然环顾四周,而后沉默地坐在了石板上——像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兔子,耳朵都蔫儿了。 汪海不管学生家事,闻言没再追问,放下壶:“找你来是想让你代表学校参加一档节目,知识竞赛类的,参赛的都是全国各地的名校高中,难度高影响力广,咱学校有俩名额,一个你,一个聂桐,她已经答应了。刚好初赛也在暑假,不耽误你们开学上课。” 他话音刚落,就见岑野本来漫不经心的眼尾微微上扬,似是没什么兴趣。 “怎么了?不想去啊?”汪海一愣。 “没时间。”岑野从窗前收回目光,平静回道,“和暑假辅导班课程冲突了。” 汪海虽然不大关注学习,却也知道许多成绩好的同学有很多都开始提前学习大学课程,准备走竞赛和自主招生这条路,若这话从别的同学口中说出汪海还会相信,但现在站他面前的可是岑野——锦西附中令一众高一生闻风丧胆的年级主任高鸿斌,人送外号“鬼见愁”,却偏偏拿岑野束手无策。 “你平时学校的课都上得断断续续,还会报班?”汪海狐疑地看着岑野,不大相信,“而且以你的知识储备,这种比赛占不了你多少精力,岑野,你是真没时间还是不想参加?我可和你说,这种性质的比赛拿奖了不仅对你个人很有帮助,而且对整个学校都有光,校长可是对你寄予厚望。” 岑野微低着头,摸了摸鼻子:“没时间。要预习的课程太多,没法分心。” 见岑野都这样说了,汪海也不好强求,一甩手,示意他可以滚蛋了:“行吧,主业更要紧,好好准备考试。” 岑野“嗯”了一声,轻掩上门离开。 竹北没带手机,也不知道这节课过去了多长时间,从最初的怅惘中回过神后,她索性放弃了挣扎,一边留神有无学生经过,一边默背古诗词。 直到她把所有学过的诗词都背了一个遍,下课铃依然没有响起。 她再次颓然,耷拉着脑袋,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繁茂的枝叶。 似乎有一阵风极轻地穿过,竹北猛的一下直起身,看到一个男生背影,眼睛倏然一亮。 “同学,麻烦问下高一——”竹北连忙站起,问路的话才说了一半,发现男生步子迈得极大,始终拉开她一段距离,她只好先闭上嘴,加快速度跟上。 等等,这个后脑勺,好像有点眼熟? 像下午被她同情过的那个又丢手机又挨训的倒霉鬼。 然而,没等竹北感慨缘分有多巧,就看到男生从兜里摸出手机,似乎在屏幕上按了几下,短发下还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只蓝牙耳机。 呃,白同情了。 打脸来得太快,像一阵龙卷风,竹北一边扼腕,一边疾步穿过教学楼之间的长廊,终于在绕过最后一个拐角追上男生时,脚步却倏地一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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