冉念烟道:“二舅母不常来,今日来说的自然是正事,我不过是来聆听教诲的,没些三顾茅庐的耐性怎么能成。” 徐安则叹道:“我知道,昨天祖母派人打过招呼了,正是这样,我才怕怠慢了你。说起学问,好久不见你那位一奶同胞的夏家哥哥,他不陪我读书,倒是少了些动力,你奶娘说他回冉家的田庄上去了?” 冉念烟道:“他爹娘的奴籍都在冉家,我想这样也好,他是冉家的人,来日学业有成,我禀明爹爹,将奴籍改了也就改了,咱们这边人多说法多,我娘又不当家,少不得被人说三道四的掣肘,反倒麻烦。你怎么想起他了?” 徐安则道:“这不是莫先生告假,我难得清闲一日,想起小夏以前说好了要带我上街,今日正好是秀才入泮游街的日子,我还记着呢,他人不在,说过的话也不作数了。” 冉念烟道:“你可是你娘的命根子,她怎么能放你出去。” 徐安则指指她的腿,道:“你娘不心疼你?你不是也有法子出去吗!” 正说着,徐安则正对着院门,眼睛忽然直了。 冉念烟回头看去,竟是佝偻着背的莫先生叹着气进了门,朝徐安则略一点头,道:“小东主怎么在太阳下坐着,先生不在,也该自己攻书,切不可游手好闲,辜负令堂的厚望。” 徐安则恭恭敬敬起身,只是眉宇间难掩失望。 “我晨读时已诵了一遍大学,往下的论语先生未曾教过,不敢曲解,便略过了。” 莫先生点点头,本想在石椅上坐下,却见冉念烟也在,想起男女七岁不同席、不共食的圣训,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,又不好意思在学堂外面斥东家的少爷,只能安慰自己,好歹是石桌不是饭桌。 他倚着一株老松站定,却听那位表小姐道:“莫老先生,您回来的好早。” 是表亲,又不是东家的同姓,莫先生便可少些拘束,冷声道:“您是在笑话老叟吧,我那不肖子三十好几还是童生,趁着国难补了个文吏而已,席上那些酒肉朋友见了便污人耳目,负气之下回来,路过文庙,正遇上新秀才入泮,一队人马插花游街,好多十六七的少年郎,叫我这半老之人看了能不伤情么?” 他是感叹生子不肖,徐安则听进耳里,却只留下一句话。 “先生,您见着秀才入泮了?有几人,可热闹吗?” 莫先生看少爷一脸热忱,想着趁此勉力,一边寻思,一边道:“每地选取的秀才人数亦不相同,大抵是府四十名、州三十名,县二十名,京城顺天府人才辈出,秀才也都是比您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郎,听说最小的一位薛秀才不过十四岁,似老朽家乡那座小县城,考到七八十才有功名的也并非天方夜谭。” 徐安则虽自小心事重,明知道先生是在敲打自己,却只记住了游街的盛景,他平日受管束不能出门,贞静的深闺小姐困久了都闲不住,何况是个十二三的少年。 明面上恭领教诲,顾念先生酒席劳顿,恳请他回馆舍休养,明日再复课,待他走了,徐安则才对冉念烟道:“表妹,你听见莫先生说的了吗?” 冉念烟道:“你又想怎样,泰则表哥走了,改成你出鬼主意了?” 徐安则道:“我有法子,咱们出门一趟,凑凑文庙前的热闹。” 冉念烟道:“你去就去吧,何必非要带上我。”她指指自己依旧缠着绷带的腿,“伤筋动骨一百天,倒是能动了,却要人搀着。” 徐安则道:“出去也是坐车,哪个要你走路,我必须带上你,若没有你,我也出不了这扇门——你只要答应我,我就和你说一件事。” 冉念烟暗暗微笑,徐安则也不以为忤,小声道:“你奶娘在骗你,小夏根本不在田庄上。” 冉念烟脊背一寒,见徐安则脸色如常,不似危言耸听。 他道:“我不骗你,你去和我娘说,你那堂兄今次落第,你去你伯母处宽慰,不能惊动你母亲,家里又无人作陪,只要劳烦我,我娘好面子,你耐下性子求,不会不答应的。” 知子莫若父母,有时孩子也一样了解双亲,徐安则的办法果然没错,只是何氏脸色不好,应该是和曲氏的谈话所致。 既要出门,冉念烟便将几宗事罗列在一起,一并了解,之前看账簿,父亲名下有一间茶楼,就在文庙对面的街上,按理说位置极佳,虽是小本经营,多年来也没有亏损过,不想今年入夏以来,账目上的流水忽然低到让人看不过眼去,本想让洪昌走一趟,今日既然顺路,不如去看看。 徐安则一身绀碧的窄袖贴里,头戴插了孔雀羽的奓檐帽,看上去倒比平日多了些富贵人家的气象,只是依旧比同龄人瘦弱些。 到了文庙,原来方才游街已毕,围观的众人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