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笑起来,说道:“旧年大郎在家,他是个爱引逗的,常逗得阿泯气鼓鼓去看书,再小时,还会被逗得哭鼻子,只他喜爱兄长,回头照旧跟在大郎后头玩闹。” 阿萁听她提前江石,越见想念,闷声道:“也不知江阿兄到了禹京没?” 江娘子扳指算了算时日,道:“若是顺风顺水,应是到了,要是路途耽搁,便没个准。” 阿萁长长吐出一口气,道:“等得江阿兄回来,田间谷子都要熟了。” 江娘子摸摸她的头,道:“这世上最难等的就是归期,山长水远,不知究竟,归期不定,去的人又不知那等的人如何悬心。” 阿萁托着腮道:“我不曾走过远路,不知凶险,倒是只想沿路人事风光。” 江娘子温柔地看着她,道:“那是你还小呢,人啊,越活越是胆小,越活思的想的便是越多,想到后头便人便怯了,见不得亲人远离,自家也想挪窝动弹。” 阿萁笑道:“那也不失好事,若是衣食无忧,长日清闲看看花吃吃茶,何常不是好日子。” 江娘子笑了,道:“萁娘想得通透呢。” 阿萁被夸得有点汗颜,道:“我也不过看我嬢嬢操劳,得闲过日,实不是易事。再看我大嬢嬢,哪还有闲。” 江娘子叹口气,微皱着眉,言眼间带上了闲气:“养儿不教乃父之过。”因这事阿萁亲戚家,她不好多说,转而问道,“小四娘因是越发有趣了。” 阿萁不由笑,道:“一日一个样呢,她生下便重,娘亲奶水又足,眼下好生胖,肉嘟嘟的,胳膊腿跟藕节似的。” 江娘子垂眸,掩去眼中的一分失落,笑道:“小小人儿,便是打个哈欠也讨人喜欢。” 阿萁道:“四妹只贪睡了点,睡得多醒得少呢。” 江娘子笑问:“可有取名?” 阿萁答道:“我们姊妹的名都是我外公取的,外公道:菽以充饥饱腹,又可以作下菜下酒,我们姊妹便是一株豆。大姊是叶,我是秸杆,豆娘是果,四妹便得花,叫蕊娘。” 江娘子一怔,道:“倒是齐全。” 阿萁想起什么笑道:“原先只嫌外公拿一株豆打发我们姊妹,现下认了字,学了陈思王的诗,原也在千古奇诗中。” 江娘子疑惑:“陈思王的诗?” “煮豆持作羹,漉菽以为汁。萁在……”阿萁正待念完,忽地住了口。 江娘子亦知全诗,实是不祥,慌忙道:“那本香谱你可看完了?几时去桃溪香铺认认香料,所谓百闻不如一见。” 阿萁也忙应道:“我都背下了呢。” 江娘子夸道:“萁娘好记性,不似我,实是记不住,看似记牢了隔日又忘了。” 阿萁道:“我只嘴上会,手上却不会。” 江娘子顿被逗笑,道:“大郎是个有心的,既去了禹京定会捎些香料回来。” 阿萁这回又惦起自己做的线香来,也不知江阿兄到了禹京后那些合蕈有无出路,线香可有奔头? 他们却不知江石的船还在半道呢,过栖州时遇上一小伙水匪,此处水泽之国,深水中有大鱼,浅水中有凶兽,毒草虫沼极为险恶,穷山恶水又生刁民。 所谓民风淳朴,不过你死我活。 这伙水匪兼是亡命之徒,长于水乡泽国又擅泅水,眼见商船满载货物,不知生就不知死活,还是向天借胆,半夜攀上船,要发一笔横财。 也是他们时运不济,这趟船押船的是沈拓,沈家船队几个当家理事的俱在船上,哪里容得这些小贼得手。 饶是如此,这伙贼到底还是伤了人。恰夜江石没有睡,与曹英在船板上一道吃酒。他也是头次离家,心思再野,也难免挂记家中,思念心上的意中人。 曹英又是个爱打趣的,直把江石藏在心中的离愁勾得无处隐藏,天上无满弧寄别离,曹英又一再劝酒,江石便多吃了几杯。无意看见有贼人摸上船,他本非良善,又借几酒胆,厉喝一声抄了长木棍就冲了上去。 一船打手倒被他抢了个先,直把闻声而来的沈拓与曹英看直了眼。 第94章 归人思归 船上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,若有似无地引人作呕,一块船板上浸着血,船手打了水拿猪毛刷一遍一遍刷洗着,几个随船的商户撞到这等劫杀,面如土色,一窝蜂似地围在沈拓身边。 江石独自一个静静地躺在船板上,星河璀璨,夜风徐徐,他肩上的伤口火辣辣作痛,心内却是一片平静。船上多好手,水匪数不过十,没多久就落下风,跳水的跳水,被擒的被擒,江石冲在前头,借此发泄了一通心中的烦躁,虽挨了一刀,却如畅饮一坛好酒,全身舒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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