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九叔心下想,这些小钱裴如玉一向不介意,就是现在如那些拉脚的驴骡车,故意空车时城省进城钱,裴如玉的精明不可能不知,他偏偏放手不理。可裴如玉收起他家的织坊、染坊、靴子铺、地毯行,还有每年大宗的棉花、羊毛交易、这些商税是一分不能少的。 其实,裴如玉一碗水端平,县里其他大宗交易也是一样。 小九叔欣赏着城中两畔新值的绿树,树苗尚且细小,秋风中的叶子哗哗轻响,应是怕牛羊啃食树干,树干上都围着厚厚的毡子。县中人流较去岁更多,竟有熙攘之势,但干净整洁没有半点变化,带着强烈的裴如玉的品味。 裴家人进城都看傻了,一路过来,莫说关外,就是关内这样热闹的县城也罕见,寻常州府也要赶到集市或者店铺多的街道方有这样的光景吧。进城时油漆厚重的实木大门,城墙是白色的泥坯墙,这是北疆特有的白土,望之干净细腻。进得城内,店铺的吆喝声,买家讨还价钱的吆喝声,来来往往摩肩擦踵的操着各地方言的声音,还有食铺摊子传出的饭食香气,烟囱里冒出的腾腾灰烟,汇聚成一幅喧嚣热闹的人间画卷,涌入裴家人的眼眶! 哎,他家大爷任职的这县城可真不错,人多,热闹,而且这样的干净。平整的街面看不到乱丢的果皮果壳,更没有脏污之物,便是铺子人家的布幌招牌,哪怕旧些也浆洗擦拭的干干净净,在外支着的摊子各有法度,不能支到街上来。 有骡马骆驼牛羊群的进城会单独收一点卫生费,牲口拉在路上,立刻有背着竹篓的人过去铲粪,这差使在帝都有个名,人称粪官儿。都是穷人干,他们还分地盘儿,谁抢了就是谁的,介时背回家,可积在田中做肥料。 便是裴家人平生也很少见这样干净的小城,帝都城每到夏日,街上亦是蚊蝇乱走,护城河里屎尿发臭,一场豪雨后倘城中积水,出门真真是蹚着粪水走路。 这样干净的小城,当真令人情不自禁的心生喜欢。 果然不愧是大爷他家治理的地方啊! 裴家仆人都不禁油然而生出无数的自豪感!一起来的一位裴家旁支的裴敬裴十三爷也忍不住张大嘴巴感慨,“我的个娘诶,如玉哥这地方也太好了吧!这哪里是没人烟的地方,简直是人烟鼎沸!” 裴敬十六七岁,这里爹娘病逝后就是跟着大伯过日子,他大伯把他爹留下的家业险都过成自己的,裴敬弄回一部分后就都是自己过日子,他读书不大成,家里又没人管,族学换了师傅后他便不读书了。成天梦想做游侠,自打裴如玉远谪北疆,在家族里算是凉了,裴敬倒不是势利眼的人,主要他比裴如玉小,而且,裴如玉自幼就是天才的读书种子,很少与裴敬这样连秀才都考不中的笨蛋打交道。故而,俩人虽是族兄弟,竟然很不熟。 这次是听说族长老太太要给裴七叔捎成亲的东西,裴敬读书那些年,因着他爹娘早逝,按现在的说法,也是个命硬的,他年纪也小,裴七叔少不得多关照他些。他记持着七叔,就求和族长太爷,跟来一道看看。 裴敬问小九叔,“九叔,我七叔不是开药铺么,他药堂在哪儿,我过去找他。” 小九叔笑,“来都来了,不在这一时半刻,咱们先去县衙,一会儿我打发人陪你去药铺。” 裴敬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,不认得路也会打听啊,一走两走的就不见了身影,好在这是月湾县,大家也不很担心,让裴敬的小厮赶紧去找他。小九叔带着裴家人直接去的县衙,一到县衙,裴家人又开始心疼他家大爷了。 哎,这也就是个寻常泥坯宅子的样儿,连青砖片瓦都不见一个,就是县城郊外有钱人家还都是盖青砖大瓦房哪,可怜他家大爷,生来那样的贵重人儿,如今要受这样的委屈。 小九叔认得守门衙役,直接就进去了。 家里人都不在,小九叔熟门熟路的跟衙役要了两处宽敞客院,先去卸车搬东西,再安置人品,另外托人去寻白木香一声,就说相府打发人过来请安。 衙役跑去寻县尊太太,今天是县尊太太往平安寺捐南无阿弥陀佛贴金印花绢的日子,他当差不得去看,可他家里父母兄弟姐妹但凡能去的,都去瞧热闹了。听说那绢丈许高,上面的佛像慈悲威严,贴金更是金光四射,光金子就用了许多。县尊太太亲自把这印花绢捐给寺里,中元节法事上用,所有信佛的,爱凑热闹的,都早早去占位子了。 因他们月湾县的庙建的体面,还有新伊城过来的高僧愿意常驻庙里,宣讲佛法。 得过了大半个时辰,白木香裴如玉裴七叔李红梅一行才回来,M.Lz191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