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学生高中又是大喜事,几位夫子喝得没了顾忌,唤来纸笔高亢唱诗,荒诞又洒脱。 山长夫人捂着眼睛,看不下去:“且叫他们闹吧,咱们先回家,后晌再叫马车来接。” “醉在人家家里算怎么回事?不行,我去把我家老爷喊起来。”旁有夫人道。 唐夫人笑道:“嫂嫂们只管放心,这正热闹着呢,咱们过去反倒扫兴。要是一会儿醉得厉害了,就在我家歇个觉,家里屋子够的。” 几位夫人寻思也是这个理,各自辞别唐夫人,上车归家了。 唐夫人领着两个闺女送她们出了门,望着几辆马车稳稳当当地行出了坊道,这才大松一口气。 这还是她头一回置办这么多人的席面,请什么人,怎么采买,从桌椅摆设到酒菜食谱,全是她自己安排的,累得要命,唐夫人直觉手边没一个堪用的。眼下,她吩咐仆役看顾好老爷们,也回房去歇午觉了。 客人一走,唐荼荼总算能填补肚子了,忙去厨房搜刮吃的。可惜今天什么饭食都没剩,唐荼荼无奈,把厨嬷嬷早上做好的龟苓膏舀出来了。 牧挂书作为给少爷补课的家学先生,也是今日的主角。叶三峰却算不上,他也不跟着那一群夫子搅合,吃完饭就下了桌,这会儿,正坐在庭院里翘着脚晒太阳。 “叶先生。” 唐荼荼抱着两碗龟苓膏走到他身旁。两只碗一大一小,叶三峰伸手要接大碗,那只小碗却已经伸到了他面前。 唐荼荼睁大眼睛看着他:“先生也没吃饱?那我再拿个大碗去。” “不必……”叶三峰哭笑不得,他在外院,只知道二姑娘胖,竟不熟悉二姑娘这食量。 碗里的龟苓膏不是地道做法,唐荼荼多加了一把樱桃,没切没碾,只摘了梗,各个个头饱满,汁水欲滴。 叶三峰眼尖:“小姐给带回来的?” 唐荼荼点点头。 时下樱桃,以产自洛阳和山东泰安的为珍品。泰安离京城八百里地,洛阳还要远上许多,一路车马颠簸,送到京城的樱桃往往是要坏的。 所以民间市面上的樱桃几乎全都是“樱桃煎”的做法——果子煮水,捣成泥,加糖酿起来。如此做成果酱,就能保存得久些,而风味不失。 至于新鲜樱桃,只有有钱人家才能见得着,一路坐着马车进京,中途还得时不时得换冰,价值几乎能及得上叫杨贵妃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的荔枝了。 更别说是六月末这盛夏天了,再晚熟的品种也撑不过六月了,这就是今年的最后一茬樱桃了。华家的财力能从这樱桃上,窥得一二。 叶三峰捧着碗龟苓膏,看着院里的人。 他悠悠道:“一十九名,少爷考得不错。姑娘且看着,过不了五日,这‘神童’的名声就传出去了。” 唐荼荼已经饿得烧心了,眼也不抬地吃着,听他说完,才问:“为什么哥哥能压过那个天津小才子,排第一呢?” 叶三峰呵笑一声:“上头的伎俩罢了。” 唐荼荼叫一块龟苓膏给呛住了,捂着嘴咳了好几声,“……先生说谁的伎俩?” ——上头,是说皇上么? 叶三峰避而不答,只笑着道:“要是真照少爷昨儿说的,那小公子对城防海事信手拈来,能叫翰林学士、国子祭酒都当众忘形地与他辩答起来,那必是几十年不出一个的奇才,少爷是拍马也及不上的。” “拍马也及不上”,唐荼荼听得心里稍稍有点拧巴,拧巴了两个呼吸的工夫,才替哥哥收住这个评价。 叶三峰又道:“但那神童榜上的门道儿,姑娘听出来没有?——十人的榜,五人出自河北,三人出自天津,京城竟然只占了其二。除了少爷,另一位京城的神童子出自京郊一个小县,寒门白丁出身,名儿只有一单字,家里连字辈都没排,必然是毫无家族庇荫、地里刨食的农家子。” “再看河北、天津那几个小神童,清河崔氏、太原王氏、范阳卢氏……各个名声响当当,全出自京畿的五姓七族,这说明什么?” “——这些诗礼簪缨的大家,是真的厉害,越往上走,越是他们的人。秋闱春闱这样的考试还能努努劲,至于朝堂,那是寒门子弟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去的。”M.Lz1915.coM